张公公捧着那碗莲子羹走出文书房时,手心的汗几乎要把托盘浸潮。
他在东宫当差三十年,见惯了明争暗斗,却从未像此刻这样心惊。御膳房的管事是刘嬷嬷的干儿子,这碗羹里藏着什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可苏璃那姑娘,竟不动声色地把烫手山芋扔回给了他。
“张公公,这羹……不合胃口?”守在院外的小太监见他迟迟不动,笑着打趣。
张公公猛地回神,将莲子羹往他手里一塞:“你年轻,补补身子。”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仿佛身后有厉鬼追赶。
小太监愣了愣,端起碗尝了一口,咂咂嘴:“味道倒是不错……”
这话飘进文书房时,苏璃正用银针细细查验着桌上的点心——那是周太监特意让人送来的,说是“殿下赏的”。银针没变色,她却依旧捏着一小块,在灯下看了许久。
防人之心不可无。在这深宫里,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致命。
她想起刚才张公公慌乱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刘嬷嬷的手段,未免太拙劣了些。用御膳房的手下来下毒,既容易暴露,又显得急功近利。
或许,被软禁的怒火,已经让她失了分寸。
“姑娘,这是明日要呈给殿下的边军密报,您过目。”周太监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卷密封的文书,蜡封上印着东宫的朱红印记。
苏璃接过密报,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忽然想起书里的情节——今年冬天,北境会有一场突袭,而负责传递军情的驿使,正是丽贵妃母家的远亲。书中说,因为密报迟了三日,边军损失惨重,赵珩因此被皇帝斥责,险些丢了太子之位。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
如果……如果她能提前提醒赵珩,是不是就能改变这场灾难?
可她凭什么提醒?一个掌书宫女,如何得知未卜先知的事?说出来,只会被当成妖言惑众,甚至可能暴露自己穿书的秘密。
“姑娘?”周太监见她神色恍惚,忍不住唤了一声。
苏璃回过神,连忙将密报放回桌上:“没什么。公公放心,明日一早我就呈给殿下。”
周太监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只是道:“夜深了,姑娘早些歇息吧。老奴让人在你门外守着,有动静会叫醒你。”
“多谢公公。”苏璃感激地点头。周太监的好意,像这寒夜里的一点星火,让她不至于彻底心寒。
周太监走后,苏璃却毫无睡意。她坐在灯下,反复看着那份密报的封面。蜡封完好,字迹工整,看起来与寻常文书无异。可她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下,藏着足以颠覆东宫的风暴。
书里写,驿使迟滞军情,并非故意,而是途中遇袭,被山匪掳走了。可谁都知道,那条驿道素来太平,哪来的山匪?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有人故意为之。
而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与赵珩争夺储君之位的三皇子——他的母妃,正是丽贵妃的远房表妹。
一环扣一环,步步都是算计。
苏璃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她只是想活下去,却没想到会卷入如此凶险的旋涡。
第二日清晨,苏璃捧着密报去见赵珩时,他正在书房里练字。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写的是“静水流深”四个大字,笔锋锐利,却透着一股沉敛的力量。
“殿下。”苏璃将密报放在案上。
赵珩没抬头,依旧专注地写着:“边军那边,有什么异常?”
苏璃的心猛地一跳。他果然也在关注北境。她定了定神,尽量让语气显得平淡:“密报里说,一切如常。只是……”
“只是什么?”赵珩终于抬眼,目光落在她脸上。
苏璃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次。她不能明说,却可以暗示:“奴婢整理旧档时,发现去年冬天的驿使,也是这个月出发的,比今年早了五日。今年似乎……迟了些。”
她没提山匪,没提突袭,只说“迟了些”。这是最稳妥的说法,既不会暴露自己,又能引起赵珩的注意。
赵珩的眼神深了几分,拿起密报,指尖在蜡封上轻轻摩挲:“你看得倒是仔细。”
“不敢。只是觉得,军情大事,宜早不宜迟。”苏璃垂下眼,掩去眼底的紧张。
赵珩没再说什么,只是拆开密报,仔细看了起来。书房里静得只能听到他翻页的声音,苏璃的心跳却像擂鼓一样,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许久,赵珩才放下密报,望向窗外:“今年的雪,似乎比往年来得早。”
苏璃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能沉默。
“你去传朕的令,”赵珩忽然道,“让秦风带一队亲兵,去驿道接应。就说……防着山匪。”
苏璃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信了?
赵珩看着她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觉得朕太小题大做?”
“不。”苏璃连忙摇头,“殿下思虑周全,是奴婢愚钝。”
“你不愚钝。”赵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探究,“你只是……知道的似乎比你该知道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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