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人都像傅闲那么好命。
显赫出身,唯一的烦恼大约就是被前途亮得睡不着觉。
赫赫有名的少年天才李寒光,别人十八岁凝成金丹就当得上天才,而他更是天才中的天才,十八岁便是化神修为。
很少有人知道,李寒光在进入仙门之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他从有意识起,就在流浪。
或是被驱赶,或是受到同情,无一人收留他,灾荒年间,能分他一口饭吃的都是大好人。
逃荒。
很多人背井离乡,拿着仅剩的行囊,想要去找属于自己的出路。
路长长的,人多多的,从高处往下面看去,好像蚂蚁迁徙。
李寒光远远的闻到一股肉香味,他兴冲冲跑过去,想看看能不能分点肉汤。
几个人围着一口锅,中间冒着白汽,咕嘟嘟的煮着什么。
有人兴奋的叫起来:“羊肉熟了,熟了!”
一根小小的羊腿被捞了出来,为什么羊腿的脚趾和人的手掌那么像呢?
李寒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五根手指都在。
一阵悲鸣,是一个女人被绑着,她衣衫褴褛,骨瘦嶙峋,无比苍白,她身下是一滩血。
“孩子……我的孩子……”
她目眦欲裂,口中的悲鸣几乎要响彻天际。
他记得那个女人。
她给过李寒光一个饼。
她的丈夫死了,一家人实在饿得不行,想去地主家里偷些谷子,被发现打死了,满怀悲愤下晕了过去,醒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怀了丈夫的孩子。
她想把孩子生下来,这是她和丈夫最后的联系。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怀孕的女人,在乱世中想要活下来,难如登天。
为什么会这么难?她可以在逃荒的过程中饿死,也可以生病而死,又或者是难产而亡,这是天意,没办法的事情。
她成功的把孩子生下来了,她没有死掉。
可……为什么孩子会被吃掉?
孩子是男孩是女孩?生下来的时候还活着吗?如果活着的话,孩子只来得及发出第一声啼哭,也许来不及就这样被扔进汤锅里煮熟?
女人无比虚弱,挣扎的力气却越来越大,几乎要将绳索给挣断。
她发出呜咽,是无能为力的悲鸣,是啊,人有一腔悲愤有什么用呢?在绝对的力量下,反抗如同蝼蚁。
婴儿的头小小的,已经被煮到变形,看不出面目,有一个人拿起那个头吹了几口,想啃一个无关紧要的水果一样一点一点的吃掉了……
全身血液在那一瞬间冲到头顶,李寒光僵立在原地,他没有冲出去的勇气。
制止吗?他一个半大的孩子,能做到吗?也许只是一个冲上去的新口粮而已……
他就趴在不远处的土坡,在荒年间的人饿到连土都要吃掉,更别说是植物。
他的拳头紧紧的握着, 指尖泛白指甲几乎要掐破掌心,明明胃里已经空无一物,却觉得翻江倒海,刚才还觉得诱人的肉香在此刻好像是一种诅咒,身体被这股香味馋的流口水,一旦知道原材料是什么以后,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像被这股香气灼烧。
紧紧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很奇怪,有一种本能的恶心……还有本能的恐惧,要是他出现在那些人面前,他也会成为下一个口粮。
李寒光不知道什么叫两脚羊,他早就被人吃人的惨景给震撼到无以复加。
女人眼中的光一点点的熄灭,眼里只剩下死寂的绝望,刚才还在剧烈挣扎的身体,仿佛被抽干一切,软软的倒了下去。
天老爷一吃一堆人,而人吃人,是一个个的吃,吃那些没有力气的老弱妇孺。
那个女人的下场不会好。
那些人看着女人的惨状,眼中只剩下麻木的贪婪,其中一人开口:“她死了,我们趁着新鲜,把她吃掉吧?”
李寒光觉得自己得赶快离开这里,不能留下来,看着惨状也不应该冲出去。
懦弱,是了,他是个懦弱的家伙,他在心里一遍遍的唾弃自己,可那深深的恐惧扎在心上,让他的脚步不敢迈出。
因为饥饿,因为灾难,很多人已经丧失人性,他一个孩子冲出去能怎样呢?
那些人打算将女人给分尸,口粮不能一次性的吃光,得留到下一顿。
“这有个小孩呢。”
“这小孩怎么冲出来了呢?”
李寒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冲到他们面前,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可笑的想要阻止他们。
那些人已经将汤里的肉分食殆尽,只剩下柴火里的炭,还在冒着烟。
李寒光不知道自己满腔的怒火点燃他,让他冲到这里。
对上那眼神的时候,恐惧再一次如潮水般涌来。
跑!快跑!
“还是活着呢,可以放好久……”其中一人眼睛冒着绿光,嘴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手里拿着一把砍柴刀,朝着他走过来。
李寒光记得这张脸,他记得每个给他食物的人。
这个人曾经也笑呵呵的分给他一个馒头,告诉他,等熬过荒年,就可以继续种麦子了,到时候大家都不会挨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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