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飞笔下那幅关于未来的、充满生机的蓝图,墨迹尚未干透,现实冰冷的铁蹄声,便已踏碎了黎明前短暂的宁静。
“谛听”截获并破译的紧急电文,如同带着血腥气的乌鸦,接连扑入358团团部,每一次都带来比前一次更加沉重、更加紧迫的消息。
“日军第四旅团先头部队,已抵达平遥外围,正在建立前进基地。”
“驻阳泉之日军独立混成第三旅团,所属炮兵联队及战车中队,有向西北方向机动迹象。”
“太原机场,日军侦察机起降频率增加一倍以上。”
“伪蒙疆骑兵一部,约五百骑,出现在我防区北侧边缘,行为诡谲……”
电文上的字句,被参谋用红蓝铅笔迅速标注在那张巨大的、与未来蓝图形成残酷对照的军事地图上。代表着日军兵锋的蓝色箭头,不再是模糊的威胁,而是变得清晰、锐利,从东、北两个方向,如同两支蓄势待发的毒钳,目标直指358团的核心防区。更远处,还有更多代表日军后续兵团和支援部队的蓝色阴影,正在地图边缘聚集,仿佛乌云压境。
“秋风”行动,不再是情报纸上的一个代号,它已经化作了实际存在的、正在隆隆开进的军队,化作了侦察机掠过天空时那令人心悸的轰鸣,化作了伪军骑兵马蹄踏起的、带着挑衅意味的烟尘。
空气骤然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团部里的电话铃声开始变得急促而密集,各营、连的汇报和请示电话一个接一个,通讯参谋的嗓子很快变得沙哑。作战室里,军官们围在沙盘和地图前,激烈地争论着防御重点、兵力调配、预备队使用方案,唾沫星子在昏暗的灯光下飞溅。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烟草味、汗味,以及一种名为“紧张”的无形物质。
楚云飞站在地图前,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几个最新标注的蓝色箭头,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发出单调而压抑的“笃笃”声。他脸上的疲惫被一种极致的冷静所取代,那是一种将全部情绪压榨干净后,只剩下纯粹计算和决断的冰冷状态。
“命令!”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沸腾的油锅,瞬间让嘈杂的作战室安静下来。所有军官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一线阵地,立即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所有明哨、暗哨、游动哨,全部加倍!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后退一步!”
“炮营,前出预设阵地,完成最后勘测和伪装!王承柱,我要你的炮,指哪打哪!”
“后勤保障分队,加快向各阵地运送弹药、粮食和急救物资!方参谋长,你亲自督阵,确保通道畅通!”
“通讯班,保持与各阵地、与黑风岭赵黑虎部、与友邻八路军独立团李云龙部的联络畅通!任何异常,立即报告!”
“通知辖区内所有村镇,民兵立即集结,配合部队疏散老弱妇孺,坚壁清野!告诉乡亲们,鬼子的大扫荡来了,想要活命,就得跟咱们一起,把鬼子打疼!打怕!”
一道道命令,清晰、冷峻、不容置疑,从楚云飞口中吐出,被参谋们迅速记录、传达下去。整个358团的战争机器,如同被注入了高压蒸汽,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决绝,轰然启动,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紧张的气氛,如同瘟疫般,从团部迅速蔓延到整个防区。
原本还在田间进行最后秋收的农民,丢下了锄头,在民兵和部队人员的组织下,扶老携幼,牵着牲口,推着独轮车,带着有限的口粮和家当,沉默而迅速地撤往更深的山沟或预先挖掘的避难所。村庄里,鸡飞狗跳,人声嘈杂,夹杂着孩子的哭声和女人的啜泣,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组织起来的、带着悲壮色彩的秩序。
“快!快走!东西别带了,保命要紧!”
“二娃,扶好你奶奶!”
“粮食!把粮食藏进地窖!”
道路上,358团的部队正在紧急调动。步兵们扛着步枪、机枪,背着沉重的弹药和行囊,迈着沉重的步伐,跑向各自的防御阵地。他们的脸上没有了平日的说笑,只有紧绷的肌肉和凝重的眼神。骑兵通讯员策马狂奔,马蹄踏起滚滚黄尘,传递着最新的命令和情报。辎重队的骡马大车,满载着弹药箱、粮食袋和捆扎好的担架,在士兵们的催促和吆喝声中,艰难地行进在崎岖的山路上。
阵地上,士兵们挥汗如雨,加固着堑壕和机枪工事,设置着鹿砦和铁丝网。铁锹和镐头与泥土、石块碰撞,发出沉闷而密集的声响。军官们拿着望远镜,反复观察着前沿地形,修正着射击诸元。一种混合着泥土、汗水、钢铁和火药味的,独属于战场的气息,开始在空中弥漫。
黑风岭,赵黑虎接到了楚云飞的命令。他没有多说,只回了一个字:“中!”随即,他手下的游击队员们,如同鬼魅般消失在群山之中,他们的任务,是袭扰、迟滞日军的侦察部队和后勤线,用他们的方式,告诉鬼子,这片土地,不是那么好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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