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鹰嘴下的血腥气还没被风雪完全吹散,两支残兵合流后的短暂兴奋,很快就被更现实的生存压力所取代。近三百号人,挤在背风的山坳里,像一群互相依偎着取暖的刺猬,既要靠拢,又难免被彼此身上的“刺”扎到。
首先是编制和指挥。358团的人,哪怕只剩几十个,军装相对整齐,行动间还带着点正规军的架子;独立团则更“野”一些,装备五花八门,神情彪悍,看人的眼神都带着股混不吝的劲儿。现在要拧到一起,谁听谁的?
李云龙盘腿坐在一块磨盘大的石头上,拿着他那把豁了口的大刀,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削着一根枯树枝,削下来的木屑落在雪地里,很快就被覆盖。他眼皮耷拉着,看似随意,耳朵却竖得老高,听着旁边楚风和赵刚、方立功几人的低声商议。
楚风没有选择召开正式的军事会议,那太扎眼,也容易激化微妙的隔阂。他就在这露天地里,借着雪地的反光和偶尔探出云层的惨淡月光,将一张皱巴巴、染着血渍的地图铺在膝盖上。
“老李,赵政委,老方,”楚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几人耳中,“鬼子把咱们当成砧板上的肉,咱们偏要变成他们喉咙里的刺。当前第一要务,是活下去,是让这几百号人,有饭吃,有子弹打。”
李云龙削树枝的动作停了一下,哼了一声:“废话,老子不知道要吃饭?关键是上哪儿弄去?这冰天雪地的,兔子都猫冬了,总不能啃树皮啃到明年开春吧?”他这话带着刺,既是现实,也是试探。
楚风没在意他的语气,手指在地图上一点:“所以,得动起来。不能困守在这里,等着鬼子把包围圈缩紧。我们得出去,找鬼子的运输队,端他们的小据点,像蚂蟥一样,叮在他们身上吸血。”
“怎么打?”赵刚扶了扶破碎的眼镜,问到了关键,“我们兵力有限,弹药更有限,一次失误就可能万劫不复。”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楚风抬起头,目光扫过李云龙和赵刚,“我们需要发挥各自的优势,协同作战。老李,你和你的人,熟悉这晋西北的每一道山梁,每一条沟壑,打游击、摸哨、偷袭,是行家里手。”
李云龙嘴角微微翘了翘,这话他爱听。
楚风继续道:“我这边,虽然人少,但‘谛听’的架子还没完全散,能尽量提供鬼子兵力调动、物资运输的情报。而且,我们刚伏击了运输队,弹药和给养暂时比你们宽裕些。王承柱的炮队也带出来两门迫击炮和部分炮弹,关键时候能派上用场。”
他顿了顿,看向李云龙,语气坦诚:“我的想法是,情报和后勤支援,主要由我负责。具体的作战行动,尤其是需要长途奔袭、隐蔽接敌的,由老李你来主导。你决定打哪里,怎么打,我和赵政委配合。咱们三个,遇大事商量着来。”
这几乎是将前线战术指挥权,拱手让给了李云龙。方立功在一旁听着,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清楚,现在是非常时期,团座这是在用最大的诚意换取生存和战斗的机会。
李云龙这下是真有些意外了,他丢掉手里削了一半的树枝,拍了拍手上的木屑,盯着楚风:“楚胖子,你这话当真?不怕老子把你这点家底都败光了?”
楚风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避让:“我相信李团长的打仗本事,更相信你打鬼子的决心。败了,咱们一起扛。赢了,咱们一起分。”
“哈哈哈!”李云龙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显得有些突兀,“好!楚胖子,就冲你这句话,老子要是再藏着掖着,就不算个爷们儿!”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粗糙的手指在上面划拉着:“光靠躲和偷鸡摸狗不行,咱们得干一票大的,打出威风来,也让弟兄们见见油腥!你们看这里——”
他的手指点在一个叫“柳堡”的地方。“这是个鬼子新设的补给中转站,规模不大,平时就驻扎一个小队加几十号伪军。但最近,根据你们‘谛听’之前零散的情报和老子的人观察,往那里运物资的大车明显多了!老子估摸着,鬼子是把这里当成了扫荡咱们这一片区域的前沿仓库!”
楚风眼神一凝,仔细看着柳堡的地形和周边标注。赵刚和方立功也凑了过来。
“打这里?”赵刚有些迟疑,“虽然守军不多,但距离鬼子主力据点不算太远,一旦被粘上,援兵很快就能到。”
“所以不能硬打!”李云龙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得用巧劲!老子带独立团的人,负责摸掉外围哨卡,潜入镇子,制造混乱,最好是能放把火,把鬼子注意力吸引过去!楚胖子,你带你的人,还有王承柱那两门炮,埋伏在镇子外面通往鬼子主力据点必经之路的野狐岭!等镇子里乱起来,鬼子的援兵肯定坐不住,只要他们一出动,钻进你的伏击圈……”
他做了一个狠狠掐断的手势:“你就给老子往死里揍!不用全歼,打掉他一部分,打疼他!让他不敢轻易出来!这样,老子在镇子里就能放开手脚抢东西!抢完就走,绝不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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