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在平安县方向闹出的惊天动地动静,如同在晋西北这潭已被鲜血和怒火煮沸的油锅里,又狠狠泼进了一瓢冰水,瞬间激起了难以预测的反应。日军围攻黑云岭的攻势,肉眼可见地滞涩、减弱了。抽调去救援平安县的那个大队,像是一块被硬生生从机体上撕下的血肉,让冈村宁次精心编织的包围网,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却至关重要的缺口。
楚风站在指挥部的了望口,像一尊感知风雨的礁石。远方原本连绵不绝、如同滚雷般的炮声,此刻变得稀疏而凌乱。空气中那股浓得化不开的、带着硫磺和死亡气息的压迫感,似乎也随着风向的转变,悄然松动了一丝。
他知道,战机来了!
这战机稍纵即逝,是李云龙用他独立团全体官兵的性命,在刀尖上为他搏出来的!
“师座!日军第36联队指挥部确认后移!其下属第二大队正在与第三大队换防,阵型出现短暂混乱!黑云岭正面压力减轻超过三成!”方立功拿着最新译出的电文,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连鼻梁上的眼镜都在微微颤抖。
“磐石高地报告,日军进攻部队已后撤至炮火掩护范围,似乎在重新部署!”又一个参谋大声汇报。
指挥所里,所有疲惫不堪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像黑暗中点燃的炭火,灼灼地聚焦在楚风身上。多日来被压着打的憋屈,牺牲战友带来的悲愤,后方疫情引发的焦虑,以及被“友军”背后捅刀子的愤怒,此刻都化作了亟待喷发的能量。
楚风猛地转身,动作带起一阵风,刮动了桌案上那张布满红蓝箭头、已被反复摩挲得有些发毛的地图。他的目光如同两把出鞘的刺刀,缓缓扫过每一张充满期待的脸。
“同志们!”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坎上,“鬼子被李云龙师长捅了屁股,疼了!想缩回去舔伤口?问问我们手里这些牺牲的弟兄们答不答应!问问在黑云岭上苦战了十二个昼夜的石永固和他那些伤痕累累的兵答不答应!问问在后方与瘟疫搏斗的林医生和那些无辜死难的百姓答不答应!”
他每问一句,指挥所里的呼吸就急促一分,那股压抑已久的怒火和战意就升腾一寸。
“我们不答应!”一个年轻的参谋忍不住吼了出来,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对!不答应!”
血债,必须血偿!
楚风“啪”地一掌拍在地图上,震得那代表日军溃退方向的蓝色箭头都仿佛跳动了一下。
“命令!”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吹响了总攻的号角,清晰、冷冽,带着钢铁般的意志:
“一、电告王承柱!炮营全体,按预定‘猎杀’方案,对日军后撤路线、集结地域、疑似指挥所坐标,进行十分钟急速射!老子不要覆盖,要精准!把他那套‘数学炮击’给老子发挥到极致!打掉鬼子的尾巴,打乱他们的建制!十分钟后,炮火延伸,覆盖其纵深预备队可能集结区域!”
“二、命令警卫营直属突击营!装备所有‘老火铳’火箭筒和自动火力,作为全军尖刀!炮火准备一结束,立刻从黑云岭与‘磐石’高地结合部,给老子狠狠地插进去!目标,分割日军第36联队与其侧翼掩护部队!像烧红的刀子切牛油一样,给老子撕开一道口子!”
“三、命令二团、三团主力!紧随突击营打开的缺口,投入战斗!不要恋战,不要贪功!像洪水一样灌进去,扩大战果,彻底搅乱鬼子的防御体系!重点攻击其炮兵阵地和后勤节点!”
“四、通知石永固!‘磐石’高地剩余所有能动弹的人员,包括轻伤员,给老子组织起来!配合主力,从侧翼压下去!咬住鬼子的后卫,别让他们跑了!”
“五、电告李云龙师长:反攻已开始!请云龙兄在平安县再加把火,让冈村这老鬼子首尾不能相顾!”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疑。楚风将手中最后一点预备力量,连同全军憋了许久的怒气,全部押了上去!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李云龙创造的战机,赌的是王承柱的炮,赌的是突击营的刀,赌的是全军将士压抑已久的血性!
命令通过电话、电台、传令兵,以最快的速度传达到各个作战单位。
首先回应的是王承柱的炮营。
在后方精心伪装过的炮兵阵地上,王承柱光着膀子,脖子上挂着一个缴获的鬼子望远镜,手里拿着那块写满了密密麻麻公式的小黑板,嗓子已经喊得完全嘶哑,只能用力挥舞着手臂。
“一号炮位!目标XXX,YYY,三发急速射!放!”
“三号炮位!风向偏西,修正两个密位!放!”
“狗剩!你他娘的算快点!鬼子要跑了!”
炮手们根据提前测算好的诸元,拼命地将炮弹塞进炮膛,拉响炮闩。一时间,炮口喷出的火焰连成一片,巨大的后坐力让大地都在震颤。炮弹带着复仇的尖啸,划破沉闷的天空,如同长了眼睛的冰雹,精准地砸向正在慌乱后撤、试图重新组织的日军队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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