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彻底笼罩了晋西北的山峦,指挥部作战室那盏格外明亮的汽灯,成了这片黑暗中最灼热的心脏。里面人影幢幢,争论声、汇报声、铅笔划过地图的沙沙声,如同沸腾的开水,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勉强平息下去。
楚风给方立功、孙铭、王承柱的那两个小时,像两根被点燃的引信,嗤嗤燃烧着,逼出了他们全部的潜能和压箱底的本事。当晚上八点,楚风推开作战室厚重的木门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烟雾缭绕,几乎看不清彼此的脸,但每一双眼睛都像饿狼一样,在烟雾后面闪着光。
没有寒暄,没有铺垫。楚风直接走到巨大的、铺在几个拼凑起来的桌子上的华北地图前,拿起靠在墙边的、用林婉柔找来的红蓝药水重新标注过的教鞭。
“情况,大家都知道了。” 他的声音因为熬夜有些沙哑,却像磨刀石擦过刀刃,带着一股冰冷的锋利,“鬼子这棵大树,根子已经烂了,现在正是推倒它的时候!而我们第一个要推倒的,就是太原!”
教鞭的尖端,重重地点在太原那个黑色的、代表日占的标记上,发出“笃”的一声闷响。
“废话不多说。今晚,我们只讨论一件事——怎么打?”
他目光一扫,直接点名:“王承柱,你先说!你的炮,能不能砸开太原的乌龟壳?”
王承柱“腾”地站起来,他显然连脸都没顾上洗,眼屎还挂在眼角,但精神却亢奋得像打了鸡血。他手里攥着几张皱巴巴、写满了歪歪扭扭数字和简易草图的纸,那是他这两个小时和几个炮兵参谋拼命算出来的家底和需求。
“师座!各位长官!” 王承柱的声音有点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激动,“咱们现在,能拉上去的、保证不炸膛的火炮,一共还有四十一门!主要是迫击炮和九二式步兵炮,还有两门老掉牙的山炮,膛线都快磨平了!”
下面响起一阵细微的吸气声。四十一门炮,听起来不少,但面对太原那种坚城,无异于杯水车薪。
王承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话锋一转:“但是!狗剩……不是,是兵工厂的李主任那边,给了准信!他们拆解了柳树沟缴获的鬼子野炮零件,加上咱们以前攒的家底,能在一个月内,至少再拼装、修复出十五门可以用的炮!虽然精度可能差些,可吓唬人、轰城墙,够用了!”
他挥舞着手里的纸,唾沫星子横飞:“炮弹是紧巴点!可咱们能复装!兵工厂现在一天能复装一百发迫击炮弹,三十发步兵炮弹!俺算过了,只要粮食跟得上,让工人们三班倒,这个数还能往上提!俺不要多,给俺两个月时间,俺能攒出至少十个基数的炮弹!够轰他娘的一阵子了!”
他喘着粗气,眼巴巴地看着楚风:“就是……就是油水得足点,工人们夜里干活,眼都熬红了,得见点荤腥……”
楚风没说话,只是看向方立功。
方立功立刻接口,他面前摊开了好几个本子,手指在上面快速点着:“粮食和肉食,我来想办法!就是去跟老乡借,去打猎,也保证供应上!王团长,你还需要什么,一次性说完!”
王承柱梗着脖子:“还有!俺需要更多的观测员!得是识字的,会算数的!不然炮弹打出去,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俺那套‘数学炮击法’,得有人会用!”
“从教导队和‘抗大’分校调!” 楚风毫不犹豫,“赵政委,这事你来协调,优先满足炮兵团!”
坐在李云龙旁边的赵刚,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却立刻点头:“没问题!我亲自去挑人!”
王承柱心满意足地坐下了,抱着他那几张宝贝图纸,嘴里还兀自念叨着弹道计算公式。
接下来是孙铭。他站起来,像一杆标枪,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从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寒气:
“‘谛听’已经启动最高级别响应。太原城内的所有潜伏小组,全部激活。城外侦察分队,已前出至太原周边十五里范围内。这是最新的布防草图。”
他走到地图前,不用教鞭,直接用手指在地图上太原城的轮廓外围,画了几个圈,点了几个点。
“鬼子收缩后,外围据点减少了三分之一,但核心工事,特别是城墙、城门楼、火车站、原山西督军府(现日军司令部)、以及城东的兵营和仓库区,防御力量加强了。新增了至少二十个明暗火力点,主要集中在东门和北门。城墙上的探照灯数量增加了一倍,夜间每隔十五分钟,就有巡逻队经过。”
他的手指移动到城东南方向:“这里,是日军的炮兵阵地,大约有八到十门重炮,型号不明,但估计射程可以覆盖城外五公里。这里,” 他又指向城西,“是他们的物资仓库,守备森严。根据内线冒死传出的零星信息,仓库里储备的粮食和弹药,至少可以支撑城内守军三个月。”
三个月!这个数字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一下。这意味着,想靠围困把鬼子饿死,几乎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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