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延伸的轰鸣，如同巨兽远去的沉重脚步，还在天地间回荡。但更为刺耳、更令人血脉贲张的声音，紧接着就从进攻出发阵地炸响了！
那不是号声，而是十几台、几十台老旧发动机被催谷到极限时，发出的那种近乎撕裂的、混杂着金属摩擦和柴油不完全燃烧的恐怖咆哮！
“启动！全体启动！！”
“铁牛一号，跟上！！”
“三号车，别掉队！护住侧翼！”
在弥漫的硝烟和尚未散尽的晨曦中，那一辆辆经过连夜加固、焊接着粗糙钢板的“铁牛”，如同从沉睡中惊醒的史前巨兽，排成了并不算整齐的突击阵型。驾驶这些“铁牛”的，是紧急从各部队抽调来的、所有会摆弄机械的士兵，其中甚至有几个是原国军汽车团的溃兵，此刻他们死死握着方向盘，眼睛瞪得溜圆，盯着前方被炮火犁过一遍、依旧烟尘弥漫的战场。
楚风站在观察所里，手中的望远镜微微调整着焦距。他能看到，冲在最前面的几辆“铁牛二号”，那粗短的“老火铳”发射管已经从钢板护盾中伸了出来，黑洞洞的管口指向残破的东城墙。负责操作的炮手，半个身子露在外面，寒风和硝烟刮过他们年轻却坚毅的脸庞。
“第一梯队，‘铁牛’集群，冲锋！” 楚风对着电话，沉声下达了命令。
命令化作电波，传达到每一辆“铁牛”的简易无线电接收器里（只有少数几辆领头车装备）。
“弟兄们！跟紧老子！冲啊！！” 负责指挥这支简陋装甲突击集群的，是独立团一营营长，一个打起仗来不要命的悍将，他所在的“铁牛一号”一马当先，如同离弦之箭，猛地窜了出去！
“轰隆隆——！”
十几辆“铁牛”同时开动，那场面并不壮观，甚至有些滑稽和悲壮。它们跑起来歪歪扭扭，履带（少数几辆是履带式底盘）或轮胎卷起混合着焦土和碎骨的泥雪，发动机嘶吼着，排气管冒出浓黑的油烟，像一群得了痨病却依旧扑向猎物的老狗。
但就是这群“老狗”，它们身上披挂着能抵挡普通步枪子弹的钢板，它们承载着攻坚拔寨的重火力，它们以一种这个时代中国战场上从未有过的姿态，向着日军的防线发起了决死的冲击！
城墙缺口处，残存的日军终于从猛烈的炮击中回过神来。军官挥舞着军刀，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幸存的机枪手挣扎着爬到被炸得只剩半截的工事里，试图组织起阻击火力。
“嗒嗒嗒！嗒嗒嗒！”
九二式重机枪特有的、如同撕布般沉闷的射击声响起，子弹如同疾风骤雨，泼洒向冲锋而来的“铁牛”集群！
“叮叮当当！噗噗！”
子弹密集地打在“铁牛”正面的钢板上，发出雨打芭蕉般的脆响，溅起一溜溜火星，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凹坑，却难以穿透！偶尔有流弹从射击孔钻入，引起车内一阵闷哼和骚动，但车辆依旧在顽强地前进！
“他娘的！小鬼子就这么点能耐了吗？！” 领头的一营长透过狭窄的观察缝，看着前方不断喷吐火舌的日军火力点，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兴奋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对着车载通话器（同样是简陋改造，通话质量极差）大吼：“二号车！二号车！看见左边那个砖垛后面的机枪没有？给老子端了它！”
紧随其后的一辆“铁牛二号”微微调整方向，炮手飞快地摇动着手柄，将那粗短的“老火铳”发射管对准了目标。
“距离一百五！高爆弹！一发！放！！”
炮手猛地一拉击发绳！
“轰！！！”
一声远比迫击炮沉闷、却更加暴烈的巨响从“铁牛二号”的车体内传出！整个车体都剧烈地往后一座！一枚造型粗糙的高爆火箭弹拖着炽白的尾焰，如同发怒的雷公，几乎是笔直地撞向了那个日军机枪工事！
“轰隆！！”
一团巨大的火球裹挟着砖石、泥沙和破碎的肢体腾空而起！那个刚刚还在咆哮的日军火力点，瞬间哑火，只剩下一个冒着黑烟的焦黑弹坑！
“打得好！！” 一营长兴奋地一拳砸在身边的钢板上，震得手掌发麻，“就这么打！给老子一路轰过去！”
更多的“铁牛”加入了攻击行列。它们像移动的小型堡垒，用车身硬扛着日军的轻武器射击，用车载的“老火铳”和步兵炮，将沿途任何一个敢于露头的日军火力点，一个个点名、拔除！爆炸声此起彼伏，日军仓促构建的城外防线，在这支野蛮而高效的钢铁洪流冲击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崩溃！
王承柱的炮群也没有闲着。他们根据前方观测员传回的坐标，进行着精准的延伸射击和拦阻射击，将试图增援东城墙的日军部队，死死地压制在城内街区和交通要道上，炸得人仰马翻。
与此同时，东城墙根，那个被标注出来的废弃涵洞处。
孙铭亲自带着突击队，已经钻进了阴暗潮湿的洞内。里面空间狭小，充斥着污水和腐臭的气味，让人几欲作呕。工兵们正在奋力清理着最后一段被塌方泥土和碎石堵塞的通道，铁锹与石块碰撞，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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