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后,日头正盛,却被院子四周浓密的树荫滤去了几分燥烈,只余下暖洋洋的惬意。
蝉鸣声声,有气无力地从远处的老槐树上飘来,像是一首慵懒的催眠曲,伴随着空气中弥漫开的淡淡花香,将这寻常的农家小院,晕染得如诗如画。
陈孝斌提着一把半旧的紫砂小水壶,正弓着腰,细心地打理着院角那片他视若珍宝的花圃。
这花圃不大,却被他侍弄得井井有条,各色时令花卉开得正艳,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紫的像梦。
每一朵都精神抖擞,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那是刚刚沐浴过的痕迹。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对襟褂子,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结实而略显黝黑的皮肤。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细密的纹路,眼角的皱纹尤其明显,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清澈而有神,透着一股沉稳和专注。他微微眯着眼,观察着每一株花草的长势,时而俯身,用指尖轻轻拂去叶片上的微尘,时而调整一下浇水量,动作轻柔而娴熟,仿佛在呵护着一群调皮的孩子。
“你这小家伙,昨天才喝饱,今天又渴了?” 他对着一株刚刚打苞的月季,像是自言自语,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笑意。阳光透过稀疏的篱笆,在他身上、在花丛中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宁静而祥和。
自从不再接手那些棘手的 “疑难杂症”,陈孝斌的日子便清闲了下来。每日里,除了清晨的吐纳练气,便是侍弄这些花花草草,或是泡上一壶浓茶,在院中那张老旧的竹椅上静坐片刻,看看书,或者干脆闭目养神,听着风声鸟语,享受这份难得的自在与安逸。他觉得,人这一辈子,折腾了大半辈子,最终所求的,或许就是这样一份内心的平和与安宁。
水壶里的水渐渐少了,他直起腰,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腰肢,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院子。青砖铺就的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几间青砖瓦房虽然朴素,却也收拾得整齐利落。院门口那棵老石榴树,枝繁叶茂,已经挂满了青涩的小果子。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平静得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湖水。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夏日午后特有的、被晒得有些发烫的尘土气息,隐隐约约地从巷子口传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起初,陈孝斌并未在意。这条巷子虽然僻静,但偶尔也有邻里走动,或是收废品的吆喝声经过。他低下头,准备给最后几株兰花浇完水。
但那脚步声,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渐渐远去,反而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似乎…… 就是朝着他家这个方向来的。
陈孝斌浇花的动作微微一顿,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会是谁呢?这个时辰,按理说是不会有客人来访的。
他缓缓直起身,放下水壶,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尘土,目光投向了院门口那道疏疏落落的竹篱笆。篱笆不高,刚好到成年人的胸口,上面爬着一些牵牛花的藤蔓,开着几朵蓝紫色的小花。透过这些交错的藤蔓和稀疏的竹条缝隙,他可以隐约看到巷子口的情景。
脚步声停在了巷子口,似乎是有人在辨认方向。
陈孝斌的目光凝了凝,微微眯起眼睛,朝着那个方向望去。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巷子口,正朝着他家的方向张望。那人似乎也有些热,额头上渗着汗珠,穿着一件半旧的浅色短袖衬衫,下身是一条深色的裤子,脚上是一双普通的运动鞋,鞋面上似乎还沾了些尘土。他的手里…… 好像还拎着什么东西。
距离有些远,加上光线的原因,陈孝斌一时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不算太高,有些微胖,步履间带着一种沉稳中透着些许急切的感觉。
是谁呢?看着有些眼熟,又有些陌生。陈孝斌在脑海中快速搜索着可能的人选,亲戚?旧识?还是…… 以前的病人?
就在陈孝斌暗自猜测之际,巷子口的那个人似乎也确定了方向,目光直直地投向了陈孝斌家的院门,然后,他迈开脚步,朝着这边快步走了过来。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人的面容也渐渐清晰起来。
当看清来人那张略显圆润、带着几分憨厚和熟悉的脸庞时,陈孝斌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那双平静的眸子里,迅速闪过一丝讶异,紧接着,便被一抹温和的笑意所取代。
他放下了挡在额前的手,嘴角也随之舒展开来,心中暗自笑道:“这小子,怎么会突然跑到这儿来了?”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他几年前收下的那个徒弟 —— 海春。
海春显然也第一时间就透过篱笆看到了院子里的陈孝斌。
当他的目光与陈孝斌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时,海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又惊又喜的灿烂笑容。
原本略带急切的脚步,瞬间变成了小跑,朝着篱笆门这边快步奔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