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轩在房间内独坐良久,指尖轻抚过信纸上熟悉的字迹。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稚嫩却已显坚毅的侧脸。
这封信他已反复读了七遍,每读一遍,心头便多一分沉甸甸的分量。那些被爹爹揉碎了教给他的道理,此刻在心中凝聚成震耳欲聋的惊雷。
横扫八荒,并吞六合...
他小心地把信纸折好,缓缓移到烛火上方。
火舌舔过纸角,渐渐将那些惊世之言化作飞灰。直到最后一片纸灰飘落,萧明轩才深深吸了一口气。
跃动的火光映在他眼中,将最后几分天真淬炼成坚定。
虽然脸上还带着孩童的稚气,但那双向来清澈的眸子,此刻却多了些与年龄不符的清明。
他伸出食指,在虚空缓缓勾勒。
指尖过处,八国疆域在他眼里渐次浮现,最终连成一片完整的版图。
这一夜,东宫的烛火一直亮到天明。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带着几分初秋的清润。
明轩换上一身素净的青色常服,褪去了太子朝服的繁复华贵。
衣料虽简约素雅,却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修长。
虽年仅十一,但在江锦辞这些年精心培养与药剂的作用下,身形已隐约可见少年人的轮廓。
眉宇间褪去了几分孩童的稚嫩,却也不似成人那般深沉,恰是介于两者之间独有的清俊温润,宛若初春新柳,既有柔韧之姿,又蕴挺拔之势。
本想轻装简行,却拗不过萧煜 “太子出行需有护卫” 的执意安排,最终只带了八名侍卫随行,出了宫门。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一路平稳前行,最终停在京城江府门前。
侍卫们默契地守在府外巷口,明轩独自推门而入。
穿过栽满绿植的庭院,看着草木上的露珠还未散去,感受空气中满是清新的草木气息,明轩的心终于缓缓的静了下来。
抬脚绕过月洞门,便听见院里传来 “呼呼” 的风声,夹杂着枪尖划破空气的锐响。
循声望去,晨光正好洒落在庭院中央。
江枣枣手持红缨枪在晨光中翩然起舞,枪尖划破晨雾时带起细碎的金芒。
那杆红缨枪在她手中仿佛被注入了灵魂,枪出如游龙探海,回旋似彩凤归巢。
刺、挑、劈、旋,枪尖划破空气带起阵阵锐响,腾挪转身间,红缨翻飞如焰,少女身形矫健,每一个动作都干脆利落,透着蓬勃的朝气的韧劲。
明轩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立在月洞门后,望着枣枣专注练枪的身影怔怔出神。
恍惚间又想起昨日父皇在御书房提起他的婚事时,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期许:
轩儿如今已是太子,更是朕唯一的血脉。
萧煜轻抚他的发顶,眼底藏着深深的忧虑:朕知道你年纪尚小,但皇室子嗣关乎江山社稷。
早日立妃,既是为了稳固国本,也是为了让满朝文武安心。
说着便递来一叠厚厚的画像,足有百余张。
每张画像旁都附着手札,详细记载着各家千金的家世背景、琴棋书画之所长,皆是京中名门望族的适龄女子。
那些画像上的女子或低眉顺目,或故作端庄,个个都被礼教束缚得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翻来覆去看了半宿,只觉得这些所谓的名门闺秀平庸至极,满纸都是循规蹈矩的死气。
他要的不是这样被礼教驯化的女子。他想要的是能与他并肩而立的人,要的是有不输于他的才情见识;要的是敢于打破陈规胆魄的人,更要有与他共同开创盛世胸怀的人。
此刻看着枣枣练枪时专注的侧脸,看着她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顺着下颌线轻轻滑落。
看着她那明亮如星的眼神,看着她身上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鲜活与韧劲,和那没有半分名门闺秀的矫揉造作。
那些共同在爹爹教导下成长的岁月,忽然毫无预兆地全数涌上心头。
春日里一起在田埂间追逐蝴蝶,被爹爹笑着罚抄兵法;
夏日的夜晚在沙盘前争得面红耳赤,最后还是爹爹出面调停;
冬夜里围着烛火完成爹爹交代的功课时,她困得打盹,自己悄悄给她披上斗篷。
一幕又一幕,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明轩再次望向眼前那道身影,望着枣枣因练枪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心头猛地一颤,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那层蒙在心上的朦胧窗户纸,在这一刻被彻底捅破。
原来他不是看不上那些画像上的名门闺秀,不是觉得她们不够好…..
而是在不知不觉间,心里早已被眼前这道鲜活的身影,占据了全部位置。
这些年青梅竹马的相伴,一起吃苦练功、一起成长的点滴,早已化作最深沉、最纯粹的情意。
在他尚未察觉时,便已深深扎根在心底,盘根错节,无法剥离。
直到此刻,在晨光与枪影交织的庭院里,这份被忽略已久的感情,才冲破所有迷雾,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呈现在他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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