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书下达得很快。
柳常元构陷皇子、治家不严,罪证确凿,陛下震怒。下旨褫夺安远侯爵位,罢黜一切官职,家产抄没,柳常元及妻妾流放宁古塔。
当消息传到李府时,柳娇正被变相软禁在自己的小院里。
她听着下人的禀报,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魂魄,直接瘫软在地。
爵位没了……官位没了……家产没了……父亲,也要死了。
宁古塔苦寒之地,没有人能从那里熬着回来,更何况父亲的身子骨大不如前,陛下这是要生生将父亲折磨致死啊。
柳家,是真真正正地,完了。
她最后的依靠,她身为“官家小姐”的那点微薄底气,此刻荡然无存。她在李家,彻底成了一个罪臣之女。
柳晴晚甚至不需要再对她做什么。
只需夺走她所有外在的依凭,就足以让她在李家的深宅内院里,自生自灭,永世不得超生。
这,才是最为诛心的报复。
时节已渐渐入夏。
柳宅上下也有些烦闷,柳晴晚望着手中的玉佩愣神发呆,转头看向周围打盹的鬼魂。
柳晴晚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鬼魂一围在身边,周围瞬间凉爽了不少。
一个略显苍老的鬼魂,“丫头,你这法子倒是巧妙。只是,驱使吾等为你纳凉,就不怕折损了自身阳气,或是……引来更麻烦的东西么?”
阴间的力量太过诡谲,常人靠近他们多少有些受不了。
她知道柳姑娘不是凡人,但折损阳气终究是对凡人身体不好。
“没事,本姑娘之前住棺材里的时候比这儿更阴。”
朝堂封她爵位的消息,迟迟没有动静。
宫闱森严,此事在朝堂上争议极大。宗室与守旧大臣反对声浪高涨,言‘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女子袭爵,亘古未有,恐动摇国本。
柳晴晚知道此事艰难,陛下褫夺柳家的爵位,柳常元便再无翻身的机会。
她站起身,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素笺,那就再添一把火。
这盘棋,谁先沉不住气,谁就可能满盘皆输。她柳晴晚,等得起,也……输得起。
她吩咐丫鬟备了些新制的、清火的薄荷甘草糖,用小巧的食盒装了,又换了身素净却不失体面的月白襦裙。
柳宅与摄政王府仅有一墙之隔,柳晴晚腰间别着摄政王府的令牌,径直走到了萧衡的书院。
摄政王府只认令牌,不认人,柳晴晚摸了摸腰间的令牌,这东西,可不能搞掉了。
书房外间,与其说是待客之所,不如说是个小型的藏书阁。
萧衡这几日公务琐事繁忙,想来得等上几个时辰才能见到人了。
柳晴晚随意在书房走动,随手拿起一本书翻阅了起来。
等她把这本书看完,夜色降临,摄政王萧衡正好回来了。
“柳姑娘突然到访,有何要事?”
柳晴晚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冒昧打扰王爷清静。并非什么要紧事,只是近日在家中无所事事,想着翻看些杂书解闷,柳府原有的书阁疏于打理,藏书也零落不堪,实在寻不出几本可读的。”
之前在道观时,柳晴晚便喜好翻阅书籍。
其中不少法子都是她自个在书上学的,道观的书,大多是玄门道法之类。
这些圣人经典,兵部书法,她来到京城才有所接触,学起来倒是比玄门类法要头疼得多。
“听闻王爷此处藏书颇丰,品类齐全,不知可否,借阅几册?不拘什么类型,地理志异、前人笔记,或是些浅显的史论皆可。”
日后或许要做许多事,万事总不能,等到时候再学。如今既然有些闲暇,便想先预备着。
萧衡踱步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山河舆地概略》,又取了本前朝某位名士的《北窗琐谈》。
“这两本,或可一观。”他将书递过。
“王爷近日,想必公务繁忙。”
萧衡岂会听不出她的试探,他回到书案后坐下,“朝中诸事,自有法度章程。”
柳晴晚也不纠缠,转而打开食盒,露出里面码放整齐、晶莹剔透的薄荷甘草糖。
“这是家中自己做的,用了些冰镇着,入口清凉,聊解暑气。王爷若不嫌弃,可尝一尝。”
她此举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小意,却又不过分亲昵,恰到好处地缓和了方才略显紧绷的气氛。
“柳姑娘有心了。”
萧衡目光再次落回她脸上,“等了两个时辰,就为送一盒点心和说这几句话?”
“我那事,陛下他......”
柳晴晚刚与柳家断亲,亲手推动削爵又请封自身这一系列举动,朝野上下引起轩然大波,更有家族内部如伯父柳世权之流的疯狂反扑。
“不过,陛下封了你尚书都事一职。”
大周朝虽然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但是没有律例阻止,陛下为了报柳晴晚救下九殿下,特意找了这个不大不小的官职。
日后柳晴晚便是官职,受天子俸禄,谁要是想对她动手,先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惹怒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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