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那棵老桃树,往日里是陈春香家小卖部门前最招人的景致,如今却蔫头耷脑,透着一股死气。
叶子不再是那般油绿舒展,而是卷了边,泛着一种缺乏生机的黄褐色,像被火燎过一样。风一吹,也听不见往日那哗啦啦清脆悦耳的声响,只有几片枯叶要掉不掉地挣扎着,发出沙哑的摩擦声,最终不甘心地打着旋儿飘落,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枝桠更是干枯得厉害,树皮皲裂,失了水分,粗糙得扎手,伸向天空的姿态不再是充满生命力的张扬,倒像是一个垂死老人枯槁无力的指爪,看着就让人心里头发沉。
陈春香这些天心里头就跟压了块大石头似的。她没事就搬了个用旧了的小马扎,坐在小卖部门口的石阶上,手肘支着膝盖,掌心托着腮,一双总是含着笑意的杏眼,此刻却蒙着一层愁雾,直勾勾地盯着那棵老桃树。左邻右舍的婆娘、老汉路过,她逮着人就念叨,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难过:
“唉,你说说,这树跟了俺好些年了。年年开春,一树粉嘟嘟的花,云霞似的,香得很,蜜蜂嗡嗡地围着转,好看极了!夏天结了毛桃,虽说个小酸涩,孩子们也爱够着玩。咋就说不行就不行了呢?眼瞅着它一天天蔫巴下去,俺这心里头……怪不是滋味的,空落落的。”
她男人几年前出去打工,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再没个音信,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她一个人守着这村里唯一的小卖部,性子泼辣爽利,爱说爱笑,才把日子撑了下来。这棵老桃树,陪着她度过多少难熬的日夜,看她忙进忙出,听她迎来送往的笑语,几乎成了她一个不言不语的伴。如今伴儿要没了,她怎能不愁?
这情形,王铁柱路过时看见了好几回。王铁柱是村里出了名老实肯干的后生,前阵子在山上摔了一跤,磕了头,昏迷了好几天,大家都以为救不回来了,没想到他愣是挺了过来,而且醒来后,人就有点不一样了。具体哪儿不一样,大伙儿也说不上来,只觉得他眼神更亮堂了,偶尔还能给村里人看点头疼脑热的小毛病,手法还挺灵验。有人说,王铁柱这是因祸得福,磕开窍了,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门道。
王铁柱看着陈春香为棵树愁容满面,心里也有些不得劲。春香嫂不容易,一个人支撑着,平日里见谁都是笑脸相迎,能帮把手的时候从不吝啬力气。如今这笑模样没了,他看着也觉得憋闷。尤其是黄昏时分,他看着那棵在夕阳残照下更显枯败的老树,心里隐隐动了个念头。
夜里,月牙儿悄无声息地爬上了树梢,清冷的光辉洒满了静谧的小村庄。忙完一天农活的村民们早已歇下,连最警觉的土狗都蜷在窝里打着盹,万籁俱寂,只有不知名的虫子在角落低声吟唱。
王铁柱悄无声息地掩上自家院门,借着月光,溜达到了村口那棵老桃树下。
月光下的老桃树,褪去了白日的尘嚣,更显得凄凉。枯枝败叶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投在地上,像一幅诡异的抽象画。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植物腐烂前的微涩气息。
他站定在树前,深深吸了一口夜间清凉的空气,然后缓缓伸出手掌,轻轻按在粗糙开裂的树皮上。闭上眼睛,凝神静气,尝试着调动起脑海中那丝自受伤醒来后就莫名出现的、温热游走的奇异气息——他私下里管它叫“龙气”。
这气息给人探查身体病痛时虽也需集中精神,但终究同属血肉之躯,感应起来还算顺畅。可此刻面对这毫无生机的枯木,感觉截然不同,异常费劲。那丝龙气仿佛极不情愿地、慢吞吞地渗入干燥的树皮,像是在致密的沙土里艰难穿行,每前进一分,他的精神就绷紧一分。
时间一点点过去,王铁柱的额头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后背的衣衫也微微汗湿,紧贴着皮肤。他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丝缓慢向下探去的龙气上,感知着树干内部枯萎的脉络和失去活力的芯材。
过了好半晌,就在他感觉精神有些疲乏,龙气消耗巨大,几乎难以为继时,那丝感应终于艰难地触及到了地下的根部。
模糊的“视野”中,呈现出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紧。只见盘根错节的树根区域,尤其是主根附近,已经被密密麻麻的白色蛀虫啃噬得千疮百孔,形成了一个不小的空洞窝。那些肥硕的虫子还在不停地蠕动、啃食,贪婪地掠夺着大树最后一点生机。树根被蛀空,水分和养料根本无法上传,这树如何能不枯?
“原来是招了根蛆!”王铁柱心中豁然明朗,找到了症结所在。
接下来,就是更精细的操作。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那丝龙气,将它化得更细、更温和,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渗透,滋养着那些尚未完全坏死的水线脉络,一路向下,直达病灶所在的根部区域。
那龙气似乎对这些蛀虫有着天然的克制作用。一接触到被蛀空的区域,便如同有了自主意识般,精准地扑向那些白色害虫。所过之处,刚才还在疯狂啃噬的根蛆如同被无形的烈阳炙烤,纷纷僵直、扭曲,继而脱落死亡,化为微不足道的养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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