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意想起小太监传来的北境疫症急报,虽已让萧砚派了三队人过去,带足药材和医手,但她仍无法安心休息。她没回房,也没去药堂清点库存。她坐在书房的矮凳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像是在算什么。
萧砚披着外袍从门外进来,发梢还沾着夜露的湿气。他把一封信放在她面前:“北境的事,我已经派了三队人过去,带足药材和医手。”
她点点头,没看信,只抬头问他:“你说,一个人能救多少条命?”
“救一个是一个。”他答得干脆。
“可我想救一群。”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宫墙的轮廓,“我不想每次听到疫报才赶路,等我到了,人早没了。我要在京都扎个根,让医馆开在最需要的地方。”
萧砚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折扇递给她。扇子是旧的,竹骨磨得发亮,上面画着一幅简笔山水,是他年轻时随手涂的。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他就带着她出了府门。
他们没坐马车,也没走主街,一路穿巷过桥,脚底下从青石板变成了碎砖土路。路边的屋子歪斜着,墙皮剥落,几个孩子蹲在门口啃干饼,看见生人也不躲。
“这是城南。”他说,“穷人生病不看郎中,要么熬,要么死。药铺在这儿开分号,专卖贵药,穷人买不起,只能被骗。”
江知意停下脚步,看着一个老妇人扶着墙咳嗽,咳得弯下腰,怀里抱着的小孩脸色发青。
她转身问:“你带钱了吗?”
“带了。”他从袖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沉甸甸的,“镇北侯府这些年没花出去的私银,都在这儿。”
她接过袋子掂了掂,笑了:“你倒是准备得早。”
“我知道你会用得上。”他语气平静,“只是没想到,你会选在这个时候。”
她没再说话,只抬脚往前走,一直走到一条窄巷尽头。那里有间空屋,门框歪斜,屋顶漏光,但地方不小,前后通透,采光也算好。
“就这儿了。”她说。
萧砚环顾一圈,点头:“明日我就让人来修门换瓦,三天内能用。”
话音刚落,旁边墙角传来窸窣声。一个小身影从柴堆后钻出来,脏脸小手,头发乱得像鸟窝,怀里还抱着个破麻袋。
“师父!”小满扑过来,差点摔个跟头,“我攒够钱啦!”
江知意皱眉:“又偷东西?”
“没全偷!”他急忙辩解,“一半是捡的,一半是……借的。”
“借谁的?”
“药铺后院那堆麻袋,反正没人要。”
她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下次再让我抓到,罚你扫一个月地。”
小满咧嘴笑,从麻袋里掏出几块铜板,哗啦倒在她掌心:“够买十斤当归了!咱们新医馆就能开张了!”
江知意低头看着那一堆零散铜钱,忽然觉得心里有点热。
她没说话,转身走到屋子正中央,抬头看了看房梁,又踩上一张摇晃的椅子,从墙上揭下一张泛黄的招租告示。
“这地方,我租了。”她对萧砚说。
“不用租。”他靠在门框上,“这块地,是我娘当年的陪嫁产业,荒了十几年,没人记得。现在归你。”
她愣了愣:“你不早说?”
“说了你就不好意思收了。”他淡淡道,“我说是租,你才会安心用。”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出声:“你这人,表面冷冰冰,背地里尽搞这些小心思。”
“嗯。”他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修缮的事交给我,你管名字。”
她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张破纸,耳边只剩他远去的脚步声。
晌午过后,云娘来了。
她拎着个菜篮子,风尘仆仆,裤脚沾着泥点。一进门就瞪小满:“你小子是不是又偷药了?我昨儿听说西街药铺丢了几包黄芪!”
小满缩脖子:“不是我!是隔壁阿狗!”
“少扯谎。”云娘把篮子往桌上一放,掀开盖布,里面是几包用油纸裹好的药材,“这是我最后一点存货,当归、川芎、甘草,还有半包人参片。先撑几天。”
江知意看着那些药,知道对她来说不容易。云娘是个江湖游医,靠走村串镇给人看病活命,这些东西是她的吃饭家伙。
“你不怕以后没得用?”
“怕啊。”云娘咧嘴一笑,“可我更怕你这儿开不起来。你要是倒了,我们这些人,还得回去躲着行医。”
江知意没再说谢,只拍了拍她的肩。
三人一起动手打扫屋子。小满爬高擦窗,云娘整理角落的杂物,江知意搬出一张旧桌子摆在厅中,又找来一块平整木板,翻了个面,用炭笔在上面写下三个大字。
济世堂
字体不算漂亮,但笔力沉稳,一笔一划都像刻进去的。
她跳下椅子,拍拍手:“不求发财,不求扬名,只求有人生病时,能推开门进来,不必跪着求药。”
云娘念了一遍,点头:“这名字好,听着踏实。”
小满踮脚摸那三个字:“师父,咱们什么时候挂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