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末极细,无色无味,落在指尖几乎看不出痕迹。
这是……秦疏留下的?
他是什么意思?警告?还是……提示?
沈月凝将指尖凑到鼻尖,仔细嗅了嗅,依旧没有任何气味。她迟疑片刻,用舌尖极轻地舔了一下。
一股极其轻微的、带着凉意的涩味在舌尖化开。
这是……某种药材的粉末?秦疏是故意留下的?他想告诉她什么?
她猛地想起《百草新编》上,似乎有一种名为“冰片”的药材,无色无味,性辛凉,常作开窍醒神之用,研磨成粉便是如此……
冰片?醒神?
她心脏猛地一跳!秦疏是在暗示她,用“醒神”之物?是让她保持清醒?还是……在回应她之前通过林叙白传递的、关于“醒神草”的讯息?
他到底是哪边的人?萧绝的?林叙白的?还是……他自有立场?
线索越来越多,却如同散落的珍珠,缺少那根能将它们串起的线。
沈月凝将指尖那点粉末擦拭干净,心中却已下定决心。
无论秦疏是敌是友,这至少是一个信号——这潭死水之下,仍有暗流在涌动。
她不能只被动等待萧绝的“宣判”。
她需要主动出击,哪怕只是投石问路。
目光再次落在那盆红珊瑚上。既然这珊瑚是问题的起点,那么,或许也能成为她破局的契机。
萧绝不是怀疑这珊瑚有问题吗?那她就帮他,把这“问题”坐实!顺便……试探一下他的底线,以及他对“前朝”二字的态度。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她脑中逐渐成型。
当日下午,她便以“屋内沉闷,想修剪花木静心”为由,向守院护卫要了一套修剪盆景用的小巧花剪和铲子。
护卫请示过上级后,很快便将工具送来。
沈月凝拿着工具,走到那盆红珊瑚前。
丫鬟想要帮忙,被她婉拒:“我自己来便好,你们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屏退左右,她拿起花剪,却并未修剪枝叶,而是用铲子,开始小心地、一点点地松动珊瑚的根土。
她动作很慢,仿佛真的只是在悠闲地打理盆景。
但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感知土壤的异常上。
果然,在靠近根系底部的位置,她的铲子触到了更多硬物!不止一枚!
她心跳加速,动作更加谨慎,如同挖掘宝藏,又如同拆除炸弹。
最终,她从湿润的泥土里,又挖出了三枚大小不一、但同样带有模糊火焰纹路的金属残片,以及几块颜色深暗、质地奇特、散发着淡淡甜腻腥气的硬块——那分明是未经研磨的“醉梦”原药!
柳姨娘!她竟将这些东西直接埋在了送给她的珊瑚盆里!是何等的猖狂!何等的恶毒!
沈月凝强忍着恶心和愤怒,将这些“罪证”用软布一一包好。
然后,她做了一件极其冒险的事——
她并未将这些证据藏起,而是将它们连同那套修剪工具,就那样明晃晃地、略显“凌乱”地放在了珊瑚旁边的地上。仿佛她只是修剪时无意中发现了这些“杂物”,一时不知如何处理,暂且放置一旁。
做完这一切,她洗净手,坐在窗边,拿起昨日未抄完的佛经,仿佛无事发生。
心,却悬在了半空。
她在赌。赌萧绝对这院落的监控严密到无孔不入。赌他很快就会知道她“发现”了这些东西。
她在等他的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夕阳西沉,将房间染上一层暖橘色,却暖不透沈月凝冰冷的指尖。
晚膳时分,一切如常。
直到夜幕彻底降临,华灯初上。
院外终于传来了那熟悉的、沉稳的脚步声。
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
沈月凝放下经卷,抬眸望向殿门。
门被推开。
萧绝独自一人站在门口,一身墨色常服,几乎与身后的夜色融为一体。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精准地越过她,直接落在了墙角那盆珊瑚旁、地上那几包显眼的“杂物”上。
他缓缓走了进来,靴子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他在那堆“杂物”前停下,弯腰,捡起一枚用软布半包着的金属残片,指尖摩挲着那模糊的火焰纹路。
然后,他抬起眼,看向坐在灯下的沈月凝。
四目相对。
殿内烛火噼啪一声轻响。
萧绝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其复杂、难以形容的弧度。那弧度里,有冰冷的了然,有毫不意外的嘲讽,还有一丝……极其隐秘的、近乎赞赏的光芒。
“爱妃,”他开口,声音低沉,在寂静的殿内回荡,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压迫感,“你这‘静心’的方式,真是……屡教不改,别出心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