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顾大夫达成心照不宣的同盟后,沈月凝在云深医馆的处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顾大夫不再将她仅仅视为需要庇护的孤女,而是开始有选择地与她分享一些外界信息,尤其是在他看来可能与“京中局势”或“盐税风波”相关的动向。而沈月凝,则凭借着她无人知晓的读心之能,在看似被动的聆听中,捕捉着更深层、更致命的情报。
这日,顾大夫从外面回来,神色凝重地对沈月凝低语:“苏姑娘,打听到了。那日指使差役前来生事的王通判,名唤王崇焕,是金陵知府的小舅子,分管部分漕运与仓廪事务。此人贪婪成性,风评极差,与几家大盐商过从甚密。”
沈月凝心中了然,这与她从朱盐商和差役头目那里“听”到的信息完全吻合。她故作思索状,轻声道:“如此看来,他是怕钦差查到盐税亏空,牵连自身,所以想先下手为强,借‘前朝余孽’的由头,将水搅浑,甚至攀扯永昌侯府,转移视线?”
顾大夫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姑娘所虑极是。此人心术不正,手段下作,我们需得万分小心。”
正说着,医馆外又传来动静。这次来的,竟是那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李姓文士。他依旧是一身半旧青衫,但眉宇间的忧色更重了几分。
“顾大夫,苏姑娘。”李文士拱手行礼,语气带着一丝急切,“冒昧再次打扰。家母服药后咳喘稍缓,但昨日夜间忽又加重,伴有发热,不知顾大夫可否再劳驾一次,过府诊治?” 他言辞恳切,目光却若有若无地扫过沈月凝。
顾大夫正要答应,沈月凝却上前一步,柔声道:“顾大夫,您今日还有几位预约的重症病患,怕是抽不开身。若李先生不嫌弃,小女子略通岐黄,可随李先生先去府上看看老夫人情况,若需顾大夫出手,再回来相请也不迟。”
她此举看似体贴顾大夫,实则是想创造与李文士单独接触的机会。她能感觉到,这位李文士身上,藏着重要的秘密,或许与扳倒王通判之流,甚至与应对萧绝的调查都有关联。
顾大夫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沈月凝的意图,他信任她的机敏,便顺水推舟道:“如此也好。苏姑娘心思细腻,于医道也颇有灵性,李先生可放心。”
李文士看了看沈月凝,见她眼神清澈,态度坦然,略一沉吟,便点头道:“那便有劳苏姑娘了。”
前往李府的路上,两人并肩而行。沈月凝刻意落后半步,状似无意地询问着老夫人的具体症状,心思却全在捕捉李文士的心绪波动上。
【……这苏姑娘不简单。顾大夫对她颇为倚重,她方才主动请缨,是巧合还是……】
【母亲病重是真,但借此机会再探云深医馆虚实也是真。那日差役之事,他们竟能轻易化解,背后定有依仗。】
【我手中那份关于王崇焕与朱大富(朱盐商)勾结,篡改盐引、私吞税银的账册副本,到底该不该通过他们递上去?风险太大了……可若再不行动,等萧绝被那些人蒙蔽或者……与之同流合污,就再无机会了!】
账册副本!篡改盐引!私吞税银!
沈月凝心中巨震!这李文士手中竟握有如此关键的证据!而且他似乎在犹豫,是否要信任顾大夫(或者说她背后的永昌侯府)这条线。
到了李府,沈月凝为李老夫人仔细诊查,确实只是风寒入里化热,她开了方子,又细心叮嘱了护理事项,举止从容,医术娴熟,让李文士眼中的疑虑稍减。
在沈月凝准备告辞时,李文士亲自送她到门口。就在他伸手为她开门的一刹那,沈月凝“无意中”手一滑,袖中一枚普通的顶针掉落在地,滚到了李文士脚边。
“哎呀。”沈月凝低呼一声,弯腰去捡。
李文士也下意识地俯身。
两人距离瞬间拉近。沈月凝抬起眼,目光直视李文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声音,清晰而快速地说道:“李先生,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王通判已狗急跳墙,欲借侯府转移视线。真正的猛虎已入金陵,再犹豫,证据恐成废纸,人亦危矣。”
她的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李文士耳边!她不仅知道王通判,知道侯府,竟然还点破了他手握证据的处境和内心的犹豫!甚至暗示了萧绝(真正的猛虎)的到来!
李文士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震惊与骇然!他死死盯着沈月凝,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她怎么会知道?!她到底是谁?!】
【猛虎……她指的是萧绝?她连这个都知道?!】
【难道……她真的是……侯府派来接应的人?】
沈月凝没有再多言,捡起顶针,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过一样,对他微微颔首,转身便融入了巷口的暮色之中。
她知道,种子已经种下。以李文士的聪明和此刻的处境,他很快就会做出选择。无论他选择是否通过顾大夫递交证据,至少,他知道了有一条可能的路,也知道了时间的紧迫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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