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无论悟纯大师如何竭尽全力,无论他怎样施展浑身解数,这一切似乎都无济于事。
尽管领域仍在不断地扩散,尽管悟纯大师已经使出了所有的手段,尽管这声势如此浩大,震耳欲聋,但在面对净化整个世界的宏伟愿望时,所有的努力都显得微不足道,如同沧海一粟。
悟纯大师的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色,他开始燃烧自己的气血、精神,甚至是生命!
他的身体逐渐变得干瘪,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
但是……
无用!
莉莉丝站在一旁,焦急地看着师父的身形逐渐萎缩,她紧捏着自己的衣角,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而我,站在不远处,眉头越皱越深,心中不断地思索着是否应该去结束这场人与天斗的战争。
这场战争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继续下去,恐怕结局只会是悲剧。
悟纯大师体内的释迦牟尼金身不断的释放佛光试图修复悟纯的身体,但他却丝毫没有恢复的迹象,只是身体崩溃的速度稍加放缓……
最后,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莉莉丝……
“师父!”
莉莉丝伸出手拼命地向前奔去。
而我仅在一瞬间就已经将她的浑身血肉通通用集心蛊解析,将她的身体数据通通备份在我的脑海中。
最后,在她扑入悟纯所在的位置前,我尽全力将她的神魂吸出,护在心口。
而悟纯大师在看到莉莉丝扑来的这一瞬间陷入了回忆……
青石板沁着深秋的凉意,细密的雨丝无声浸润着千年古刹的飞檐斗拱。
几片枯黄的银杏叶打着旋儿,粘在扫帚刚划过的湿痕上。
年轻的悟纯直起腰,僧袍宽大的袖口被露水打湿,沉甸甸地贴在腕间。
他望着殿前那株虬枝盘曲的老银杏,金黄的落叶依旧簌簌而下,无穷无尽。
扫,是扫不尽的。
就像这世上的苦难与恶业。
他低头,看着脚边石缝里一队渺小的蚂蚁,正艰难地拖着一粒比它们身体大数倍的饭渣,沿着湿滑的石壁向上攀爬。
一步,滑落;再一步,又滑落。旁边一只稍大的黑蚁试图抢夺,几只小蚁瞬间被撞翻、踩踏,在冰冷的雨水中徒劳挣扎。
殿内,香烛袅袅,住持法师苍老低缓的诵经声如同沉入深潭的石子。
悟纯闭上眼,那经文里描绘的西方极乐净土的七宝莲池、八功德水,离这湿冷石阶上挣扎的蝼蚁,离山门外那个为儿子重病沿街乞讨、昨夜冻死在破庙角落的老妪,究竟隔着多少重业障轮回?
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藤蔓,自他年轻却过早沉静的心湖深处悄然滋生、缠绕、勒紧:
若世间人人皆为苦行僧,持戒如铁,在恶念初萌、恶行将起之时便如拦截这落叶般将其拂去,断绝那恶因恶业的传递之链……
是否那无休止的苦海轮回便能止息?
是否世人便无需再苦苦修持那虚无缥缈的今生来世,只为换取一丝渺茫的解脱?
这念头起初微弱如萤火,却在无数个目睹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的静夜中,被青灯古卷映照得越来越亮,越来越烫,几乎要灼穿他年轻的胸膛。
终于,在一个同样清冷的黎明,他放下扫帚,对着紧闭的方丈室深深一礼。
没有告别,没有回头。
单薄的青色僧影,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袱,踏着满地沾露的落叶,独自走下了蜿蜒的山道,走向山下那片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充满烟火与苦难的滚滚红尘。
他要下山,去寻他的道,去证他的念。
山下的世界,是另一本摊开的、更为残酷驳杂的经卷。
他见过乡绅为几亩薄田构陷佃户,使其家破人亡,最终乡绅自己也在仇家的报复中死于非命,只留下孤儿寡母继续着仇恨的链条;
他见过市井泼皮欺凌弱小,转瞬又被更凶悍的帮派打断双腿,像野狗般在阴沟里哀嚎;
他见过高僧大德讲经说法,座下信众涕泪横流,然而法会散场,为争抢布施的斋饭,依旧推搡踩踏,恶语相向。
他试图劝说,试图拦截。
他以佛法点化那乡绅的贪婪,换来的是嗤笑与家丁的棍棒;
他以武力制止那泼皮的恶行,却引来更凶残的报复,牵连无辜;
他苦心劝解争夺斋饭的信众,反被讥讽为不通世故、假清高。
“恶业如瀑,岂是只手能拦?”
一个同样游方的老僧,在破败的土地庙里,看着悟纯臂上被棍棒击打留下的青紫,摇头叹息:
“小师父,你的心是好的,如琉璃。可这世间,是个大染缸。
你洗净这一滴,那千千万万滴墨汁,依旧在流淌。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此乃天道。
强行截断一处,必有更大的业力在他处爆发,如堵洪水,终将溃堤啊。”
老僧的话,连同无数亲眼所见的徒劳与失败,像冰冷的雨水,一点点浇熄了他心中那团初下山时熊熊燃烧的、名为“阻断”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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