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那声带着无尽苦涩与了然的叹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凝固的空气中漾开细微的涟漪。
院门外,那些如同泥塑木雕般定格的身影,眼珠无法转动,但聚焦在我身上的目光中,敬畏与恐惧似乎更深了一层,仿佛在无声印证着她话语中那沉甸甸的分量。
我迎着那双如同古潭般深邃、疲惫却又洞悉一切的眼眸,脸上那抹微笑并未褪去,反而更添了几分诚恳。
我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穿透这诡异死寂的力量:
“老人家慧眼。我此来,确非只为问那古法之蛊。”
我的目光扫过院中那几只凝固如标本的芦花鸡,扫过院门外街道上定格的众生相,最终落回老太太布满皱纹、正抚摸着靛蓝土布的手上。
“世道变了。巨兽横行,异能觉醒。您可知,那些动辄毁城灭国的巨兽体内,生有一种奇异腺体?”
我缓缓道出那个在巨兽对策部已被视为核心机密的名词,“人类称其为‘万能腺’。”
“此物,乃巨兽力量之源,异能之本,智慧之根。血肉凡胎,因它而化为移山填海、吞吐核能之凶物。”
我的语气带着一丝探究,“蛊术一道,讲究炼化虫豸、草木、乃至天地异气,取其精华,夺其造化,以微末之躯,撬动天地之力。”
老太太抚摸着土布纹路的手指,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那如同星河般明灭的几何图案,流转的速度似乎慢了一丝。
她依旧低着头,但那双古潭般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仿佛沉睡的记忆被触及。
“晚辈斗胆一问,” 我向前微微倾身,目光灼灼,“这大变之世,万物皆可异变。那‘万能腺’……它本身,可否视为一种天地异变所生的……‘大蛊’?”
“又或者,” 我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禁忌的探索,“以古法炼蛊之道为引,将那身负万能腺的巨兽……尤其是一些天赋异禀、蕴含奇异能量的虫豸类巨兽……炼化!取其万能腺之精华,融入蛊脉!此路……是否可行?”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弦被拨动了!
“咔哒!”
老太太手中那枚穿梭于经纬间的木梭,第一次发出了与之前规律韵律截然不同的、略显刺耳的撞击声!
她一直沉稳如磐石的手,竟然出现了极其细微的颤抖!
她猛地抬起头!
那双古潭般平静的眼眸,此刻掀起了惊涛骇浪!
震惊、难以置信、甚至……一丝被冒犯的古老威严,在她眼底深处翻涌!
她死死地盯着我,苍老的脸上皱纹如同刀刻般深刻,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巨大的冲击堵在喉间。
院门外,那凝固的死寂似乎也因为这突兀的梭子撞击声而波动了一下。
定格的人们虽然依旧无法动弹,但眼神中的恐惧似乎被一种更深沉的、源自本能的颤栗所取代。
“你……你……”
老太太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被触及逆鳞般的震动,“好大的胆子!竟敢……竟敢将老祖宗传下的清净蛊道……与那污秽凶煞的兽腺相提并论?!”
她枯瘦的手指指向院外那些凝固的身影,指向更远处的现代化楼房,语气中充满了悲愤与苍凉:
“你看看!看看这方天地!看看这些血脉!老祖宗留下的蛊脉……早已稀薄如风中残烛!连温养几只安宅护身的‘平安蛊’都需耗尽心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慎,反噬自身,祸及乡邻!”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情绪激动到了极点:
“那巨兽的腺体是什么?!是灾祸的源头!是毁灭的引信!是连天地都为之震颤的凶煞戾气凝聚之物!其蕴含的能量之狂暴、意志之混乱、位格之凶厉……岂是凡俗蛊皿所能承载?!更遑论炼化?!”
她猛地拍了一下身下的织布机!
那匹靛蓝土布上流转的星河纹路骤然紊乱、黯淡!
“强行而为……无异于以萤火之躯,引九天神雷入体!蛊皿瞬间化为齑粉!炼蛊者……神魂俱灭!方圆百里……化为绝域死地!!”
她的话语如同诅咒,带着血淋淋的警告。
老太太喘息着,浑浊的目光死死锁住我,仿佛想从我脸上看到退缩或恐惧。
然而,她只看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那平静之下,如同熔岩般翻涌的、对力量本质近乎偏执的探索欲。
这份平静,似乎比她的愤怒更让她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力与……恐惧。
她眼中的惊涛骇浪缓缓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疲惫和洞悉。
她缓缓摇头,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了然:
“后生仔……老身知道,你非寻常。你身上的‘炁’,厚重如大地,浩瀚如星海……老身活了百余年,守着这点微末蛊脉,从未见过,甚至不敢想象……你体内那口‘窟窿’,究竟有多深,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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