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砧大叔的话语像一块沉重的铅块,砸进了工坊内死寂的空气里。
宇宙的葬礼,概念的尸体,终极坍缩中的墓碑……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描绘出了一幅远超任何巨兽或神只的、宏大而绝望的画卷。
寻常穿梭者听到这里,恐怕早已心神失守,但我的内心却依旧平静。
甚至,在那片古井无波的心湖之下,还泛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绝对的“无”。
这不正是与我体内的力量,与我手中这枚黑色方盒同源的本质吗?
主神发布的这个任务,与其说是让我去送死,不如说更像是一场针对我力量体系的终极考验,或者说……一场“喂食”。
将一个宇宙的死亡残骸,喂给我这个以“无”为根基的存在。
这其中的凶险与机遇,恐怕早已超出了铁砧大叔的认知范畴。
“人~,”Doro的声音轻轻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
她的小手扯了扯我的衣角,另一只手指着工作台角落里那个生锈的铁皮音乐盒,粉色的眼眸里满是好奇:
“那个盒子,会唱歌吗?看起来好老了。”
她的世界里没有宇宙葬场,没有概念尸骸,只有眼前这个新奇的、叮当作响的工坊,和一个可能会唱歌的旧盒子。
正是这份纯粹的“有”,将我从对终极“无”的遐思中拉了回来。
我转过头,对她温和地笑了笑:
“或许吧,等会儿我们问问大叔。”
说完,我重新将目光投向面色凝重的铁砧,我的语气依旧平静,仿佛我们讨论的不是一场宇宙的毁灭,而是一次精密的拆卸工作。
“一个即将举行‘葬礼’的世界……它有什么特征?或者说,主神会把我投放到哪个时间节点?是葬礼开始前,还是过程中?”
我的冷静似乎让铁砧大叔更加烦躁。
他粗重地喘了口气,用那只完好的人手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银色的短发。
“你这家伙……真是个怪物。”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但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主神不会那么好心。通常,它会把‘拾荒者’扔在‘法则消解期’。那是世界走向死亡的第一个阶段。你会发现物理常数开始紊乱,空间变得像烂泥一样不可靠,时间时而停滞时而狂暴。你呼出的一口气,可能下一秒就变成剧毒的晶体;你脚下的土地,可能瞬间就化为一片虚无。”
他拿起工作台上的一把能量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似乎这个动作能让他稍微平静一些。
“度过了这个阶段,就是‘万物悲鸣’。那个世界所有还活着的生命,都会在法则的崩溃中陷入最后的疯狂。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求生,任何外来者都会被视作夺取生机的敌人。你会面对一整个世界的恶意。而这一切的终点,就是‘归墟之刻’——万物坍缩,‘黑洞之心’诞生的瞬间。那个过程……没人能准确描述,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
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又看了一眼我放在他桌上的黑色方盒。
“当然,你不是第一个接到这种任务的疯子。除了那些土着,你最大的敌人,是其他的‘拾荒者’。能在宇宙葬场里捞食的,没一个是善茬。有驾驭着维度舰队的科技文明,有以吞噬世界为生的星空巨兽,还有……和你我一样的,更高阶的穿梭者。对他们来说,‘黑洞之心’是无价之宝,而任何竞争者,都是必须清除的障碍。”
信息量很大,但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这并非一场单纯的寻宝,而是在一个即将毁灭的舞台上,与世界本身、与所有觊觎者进行的死亡竞速。
我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冰冷的金属椅背,发出规律的轻响。
“我明白了。”
我看着他手中的黑色方盒,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这东西,能帮我?”
“帮你?”
铁砧大叔发出一声自嘲的冷笑,“小子,这东西叫‘寂灭之核’,是一块‘无’之法则的碎片。在正常的宇宙里,它能帮你隔绝几乎所有的探查,让你像个幽灵一样。但在一个即将归于‘无’的世界里,它就像是黑夜里的一盏灯塔,能让你在法则彻底崩溃时,勉强维持住自身的存在,不至于瞬间被同化、抹消。它是个‘锚’,一个能让你不至于迷失在终极虚无中的……救生圈。”
他将方盒推回到我的面前,声音无比严肃:
“但它也只是个救生圈。当整个宇宙的怒涛拍下来时,它能撑多久,我不知道。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你把这个‘救生圈’加固一下,让它……更结实一点。”
“麻烦您加固它。”
我将寂灭之核推向他,声音里不带一丝波澜。
对于铁砧大叔的好意,我从不拒绝。
在这个冰冷的主神空间,任何一点善意都值得被珍视,更何况这直接关系到我和Doro的生存。
铁砧大叔点了点头,粗糙的金属手指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枚黑色方盒,仿佛捧着一颗随时会熄灭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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