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温江的支流在月光下成了一条泛着惨白的光带。
王雷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伤腿,靠在一棵巨大的榕树气根后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子的嘶哑声。
身后,只剩下六个还能动弹的弟兄,和一个气息奄奄的重伤员。
河水哗哗作响,掩盖不住丛林深处隐约传来的狗吠和零星的枪声——李文焕的人,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还吊在后面。
“雷爷…没…没路了…” 一个脸上带着稚气、嘴唇干裂出血的年轻士兵颤声说,手指着前方。
河流在这里拐了个急弯,两侧是刀削般的峭壁,根本绕不过去。
王雷吐掉嘴里的泥,眯着肿成一条缝的眼睛打量。
游过去?水流太急,伤员肯定不行。
顺着河岸硬闯?对岸的火把光点正在逼近。
绝境。又是绝境。王雷心里涌起一股麻木的绝望。
从黑石峒峒主峰陷落,到鹰嘴崖跳崖,再到这片吃人的林子,弟兄们一个个倒下,路越走越窄。
他摸了摸怀里那面被血和汗浸得梆硬、几乎撕成碎布的军旗,喉咙发紧。
“找…找藤蔓…试试能不能从崖壁上爬过去…”
王雷的声音微弱得自己都快听不见。
剩下的几个人眼里刚燃起一点光,就被现实浇灭。
崖壁湿滑,长满青苔,又背着伤员,爬上去就是活靶子。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昏迷的重伤员突然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头一歪,没了气息。
最后一点拖累也没了,但气氛更加死寂。
没人说话,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哽咽。
王雷撑着树干想站起来,伤腿一软,差点摔倒。年轻的士兵赶紧扶住他。
“雷爷…咱们…咱们投降吧…也许…也许能活命…” 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放屁!”
王雷猛地甩开他,眼睛瞬间布满血丝,声音因为激动而撕裂,“黑石峒峒…没有孬种!
老子就是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
他抓起身边那挺没有子弹的捷克式轻机枪,当成烧火棍拄着,死死盯着对岸越来越近的火光。
突然,上游方向,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急促的、类似竹哨的尖锐声响!
不是鸟叫,也不是野兽,更像是…某种信号!
紧接着,对岸逼近的火把光点附近,猛地爆发出几声剧烈的爆炸!轰!轰!
火光冲天而起,夹杂着人的惨嚎和混乱的枪声!吊在后面的追兵,似乎被打懵了,阵脚大乱。
王雷和剩下的人都愣住了,趴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对岸的混乱。
“是…是支队长派人来救我们了?” 年轻士兵声音带着哭腔和狂喜。
王雷心里一哆嗦。林凡?不可能!主峰那边打得天翻地覆,支队长自身难保。那会是谁?
没等他想明白,下游河面,悄无声息地滑出来几条细长的独木舟,船体涂成深色,几乎与河水融为一体。
船上的人影穿着深色短褂,动作迅捷如鬼魅,朝着对岸混乱的追兵方向,用弩箭和一种怪异的短管火铳进行精准而沉默的点射。
不是缅军,不是李文焕的人,更不是北边或美国的风格。
一条独木舟径直朝王雷他们藏身的河岸划来。船头站着一个瘦小精悍的汉子,脸上涂着绿色的汁液,只露出一双在月光下精光四射的眼睛。
他打了一连串复杂的手势。
王雷看不懂,但能感觉到对方没有敌意。他紧紧攥着“烧火棍”,警惕地盯着对方。
那汉子似乎有些不耐烦,改用生硬但能听懂的汉语低喝道:“不想死就上船!克钦独立军,路过。”
克钦人?!王雷心脏狂跳。
这是缅北另一支强大的地方武装,跟缅政府军和李文焕都是死对头。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出手相助?
是陷阱?还是…
对岸的爆炸声和枪声渐渐稀疏,追兵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退了。
眼前的克钦汉子眼神凌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王雷看了一眼身边仅存的五个弟兄,个个带伤,筋疲力尽。
留下来是十死无生,上船…或许是九死一生。
赌了!
“上船!” 王雷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幸存者们互相搀扶着,踉跄地爬上独木舟。克钦汉子一言不发,用竹篙一点岸边,小舟无声地滑入激流,迅速向下游漂去。
另外几条独木舟也完成任务,如同幽灵般汇聚过来,护卫在两侧。
王雷坐在颠簸的船里,看着两岸黑黢黢的丛林飞速后退,追兵的火光早已不见踪影。
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刚从鬼门关爬出来,又落入一片未知的迷雾。
“为什么救我们?” 王雷忍不住问那个领头的克钦汉子。
汉子头也没回,声音冰冷:“有人付了买路钱。
顺便,看李文焕那老狗倒霉,我们乐意。”
买路钱?谁付的?北边?美国?还是…王雷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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