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营地的消毒水味儿呛得人脑仁疼。林凡躺在硬板床上,眼皮沉得像灌了铅,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胸腔针扎似的疼。
高烧还没退干净,脑子里像一团搅浑的泥水,黑石峒峒的炮火、坠崖时的失重感、还有哈里森那双藏在镜片后冰冷的眼睛,乱七八糟地搅在一起。
门外走廊传来皮靴敲击水泥地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他的门口。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林凡猛地睁开眼,混沌的视线瞬间聚焦,手下意识往腰间摸去——空的。
他这才彻底清醒,自己现在是“货物”,是砧板上的鱼。
门开了,进来的不是平时送饭的黑人士兵,而是哈里森本人,身后跟着那个表情像冻肉一样的医疗官安德森。
哈里森没穿外套,只穿了件熨帖的卡其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和一块闪着冷光的金属表。
他手里拿着个硬壳文件夹。
“林队长,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哈里森拉开唯一一把椅子坐下,把文件夹放在膝盖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林凡没吭声,撑着胳膊想坐起来,一阵眩晕袭来,又重重跌回枕头,喘着粗气。
虚弱不是装的,但几分真几分假,只有他自己知道。
哈里森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反应,对安德森偏了偏头。安德森上前,拿出听诊器,冰凉的金属头贴上林凡胸口。
林凡肌肉瞬间绷紧,又强迫自己放松。
安德森检查得很仔细,心跳、呼吸、瞳孔,最后又抽了一管血。
“体温三十八度五,白细胞计数仍偏高,肺部有轻微啰音。
需要继续抗生素治疗和观察。”安德森用英语快速汇报,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哈里森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到林凡脸上:“林队长,我们时间不多了。
李文焕的搜索队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距离营地不到二十公里。
北边的朋友似乎也失去了耐心,活动频繁。”
他打开文件夹,抽出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推到林凡眼前。
照片是在夜间拍的,有些模糊,但能看清是几个穿着类似缅军制服但装备更杂乱的人,正围着一具尸体。
尸体面孔看不清楚,但旁边扔着一把造型独特的弯刀——是岩当从不离身的那把克钦猎刀!
林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瞳孔不受控制地缩了一下。
虽然极力掩饰,但瞬间的呼吸停滞没能逃过哈里森的眼睛。
“你的克钦向导,岩当。很遗憾,他没能穿过李文焕的封锁线。”
哈里森语气里听不出丝毫遗憾,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看来,你在灰岩寨发展的‘本地资源’,并不怎么可靠。”
林凡闭上眼,牙关咬得咯咯响。
岩当死了?那个像山豹一样敏捷沉默的猎人?是为了给他断后,还是……被灭口?哈里森是在试探,还是确有其事?
“一个向导而已。”
林凡再睁开眼时,目光已经恢复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嘲讽,“黑石峒峒死的弟兄多了,不差他一个。
哈里森少校专程来,就为告诉我这个?”
哈里森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收起照片:
“当然不是。我是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随之而来,“跟我们合作,指认灰岩寨的制毒工厂和英国顾问詹姆斯。
作为回报,你和你的部下——如果还有活着的——将获得美利坚合众国的庇护,新的身份,以及……安全离开缅北的通道。”
“如果我不答应呢?”林凡声音沙哑。
“那很遗憾。”
哈里森靠回椅背,摊了摊手,“鉴于你的伤势和目前紧张的局势,我们可能无法继续提供如此……完善的医疗保障。
而且,一旦营地转移,像你这样的重伤员,恐怕很难跟上行军速度。
后果,可想而知。”
图穷匕见。用伤和死来逼他就范。
林凡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满脸通红,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安德森皱了皱眉,上前想检查,被林凡抬手挡开。
“药……水……”林凡喘息着,指着床头柜上那杯水。
哈里森对安德森使了个眼色。安德森拿起水杯,递到林凡嘴边。
林凡接过杯子,手抖得厉害,水洒出来不少。
他喝了一小口,缓了半天,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
“灰岩寨……后山……有个废弃的矿井入口……工厂的核心设备和……部分成品……藏在里面最深处的岔路……有重兵把守……”
哈里森眼中精光一闪,立刻追问:“詹姆斯呢?他通常在哪里活动?”
“他……很少在寨子里过夜……”
林凡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通常在……每周三、周五下午……会从景栋坐吉普车来……带着个穿白大褂的技师……检查生产……停留……不超过两小时……”
这些情报,七分真,三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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