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方向的干河沟,根本不是路,是地狱开的一道口子。林凡几乎是半爬半滚地往下挪,伤腿在乱石和荆棘丛里拖行,早就没了知觉,只剩下一种钝重的、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存在感。王雷和岩当一左一右架着他,三个人跌跌撞撞,每一次脚下滑塌或者被树根绊倒,都牵扯着所有人已经绷到极限的神经。水生和张大彪互相搀扶着跟在后面,另一个伤势稍轻的弟兄断后,时不时惊恐地回头张望,生怕那诡异的白光和寂静的山谷里冲出追兵。
小豆子没挺过来。在天亮前最冷的时候,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孩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临死前还迷迷糊糊喊着“娘”。他们把他埋在了河沟旁一棵歪脖子树下,连块像样的木头牌子都没法立。黑石峒峒,又少了一个魂。
没人哭,也没时间哭。悲伤像块冰冷的石头压在每个人心里,但求生的本能逼着他们往前挪,哪怕一步一蹭。
河沟底部潮湿阴暗,腐叶堆积了不知多少年,踩上去软绵绵的,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霉烂气味。浓得化不开的瘴气像白色的纱幔,缠绕在扭曲的树木之间,能见度不到十米。各种稀奇古怪的虫鸣鸟叫从四面八方传来,声音尖锐刺耳,搅得人心烦意乱。空气又湿又闷,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甜腥的怪味,脑袋昏沉沉的。
“这鬼地方…吸多了…头昏…”水生喘着粗气,脸色发青。
“少说话…节省力气…”岩当低声道,他状态稍好,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这瘴气有毒…跟紧我…尽量走高处…”
所谓的高处,也不过是河沟两侧稍微隆起一点的土坡。一行人艰难地往上爬,没走多远,前面开路的岩当突然猛地蹲下,举起拳头!
所有人瞬间僵住,趴倒在腐烂的树叶和泥浆里。
“有动静…”岩当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左边…坡上…”
林凡心脏骤停,侧耳倾听。除了瘴气林中固有的嘈杂,似乎…真有一种轻微的、有节奏的“沙沙”声,像是很多东西在落叶上爬行,正从左侧的坡地由上而下,朝着河沟方向过来!不是大型动物,数量很多!
“是…是蚂蟥?还是毒蛇群?”王雷声音发颤,在这鬼地方,任何一种东西都能要命。
岩当凝神听了片刻,脸色微变:“不像…声音太整齐…妈的…是行军蚁!快!过河沟!到对面高坡上去!”
行军蚁!林凡头皮发麻!那玩意儿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能把一头牛啃成骨架!
“快!互相拉着!快过河!”林凡嘶哑地吼道,挣扎着想站起来。
河沟底水流不大,但淤泥很深。几个人连滚带爬地冲下河床,冰冷的泥水瞬间淹到大腿根。伤员们几乎是被拖着拽着往前挪。行军蚁移动的“沙沙”声越来越近,像死亡的潮水漫过林地。
好不容易连滚带爬冲上对岸的陡坡,回头看去,只见刚才他们停留的那片坡地,已经被一层涌动的、黑红色的“潮水”覆盖,无数指甲盖大小的行军蚁像流动的毯子般席卷而过,树叶、小虫瞬间被吞噬干净,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密啃噬声。
所有人瘫在坡上,看着那恐怖的场景,后怕得浑身发冷。刚才要是慢一步……
“不能停…蚁群可能会扩散…”岩当喘着气催促。
队伍继续向上攀爬。瘴气似乎淡了一些,但林木更加茂密,几乎不见天日。每个人都到了极限,伤口的疼痛、饥饿、疲惫和瘴气的毒性交织在一起,每迈出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中午时分,他们找到一小块相对干燥的岩石平台,再也走不动了。岩当用砍刀清理出一小片地方,众人瘫倒在地,像离开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气。干粮早就没了,水也只剩岩当水壶里最后小半壶混着泥的浑水。
林凡靠着一棵大树,感觉体温又开始升高,伤口一阵阵发烫,视线开始模糊。他知道,感染可能加重了,再没有药,这条腿……可能就保不住了。
“支队长…喝点水…”王雷把水壶递过来,嘴唇干裂起皮。
林凡摇摇头,推开:“给…给伤员…”
绝望再次无声地蔓延。就算暂时甩掉了追兵,在这原始丛林里,没有食物,没有药品,重伤员越来越多,又能撑几天?
就在这时,一直负责警戒断后那个弟兄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说:“支…支队长!天…天上有东西!”
所有人猛地抬头,透过浓密树冠的缝隙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开始什么也没看到,只有瘴气弥漫。但很快,一阵极其低沉的、不同于雷声的嗡鸣声从极高远的天空传来,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金属震颤的质感,震得人耳膜发痒。
紧接着,一个细长的、闪着暗哑金属光泽的物体,以极快的速度悄无声息地从云层上方掠过!它的形状很怪,不像飞机,也不像鸟,更像是一根…纺锤?速度快得离谱,一闪就消失在东南方的天际,那低沉的嗡鸣声也随之迅速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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