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把山城晨光全挡在了外面。
一夜没睡。
林晚秋就那么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睁着眼，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一块斑驳。她脑子乱成一锅粥，无数念头在里面翻滚碰撞，最后又搅成一团混沌。
忠于组织。
活下去。
这两个词看着不冲突，可在过去这一夜，却成了她生命里最残酷的单选题。
她想到了牺牲的上线“教授”，想到了从小接受的教育，想到了那个为之奋斗的新世界。可她同样想到了楚风那双平静到吓人的眼睛，想到了他那番关于“豺狼”跟“家务事”的粗暴理论。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根本没得选。
走出这栋楼，她就是个跟组织失联，身怀致命秘密，随时可能被军统反谍部门揪出来的“赤匪”。她甚至活不过三天。
留下来，是她唯一的生路。
天光，总算从窗帘缝隙里挤进一丝微弱的白。
林晚秋缓缓的站起身，身体因为久坐一阵僵硬。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双眼布满血丝的自己，眼神里却多了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清明。
她做了决定。
推开门，走廊里静悄悄。站岗的卫兵看见她，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没拦。
林晚秋走到楚风办公室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进来。”
房间里，楚风正坐在办公桌后翻着一份文件。他好像也一夜没睡，但精神倒挺好，眼神锐利如鹰。
他抬起头，看见门口的林晚-秋，脸上没一点意外。
“想好了？”
林晚秋走进房间关上门，笔直的站在办公桌前。
“我想好了。”她声音有点沙哑，但每个字都很清楚，“我接受第二个选择。”
楚风点了点头，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
“但我有一个条件。”林晚秋用尽所有勇气，迎上楚风的目光。在对方那深不见底的眼神注视下，她感觉自己心脏都快跳出胸膛，但还是坚持把话说完。
“我的技术我的一切，都只能用来对付日本人跟汉奸。我不会帮你做任何针对中国人的事，不管是谁。”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一个知识分子最后的倔强。
说完，她紧张的攥紧拳头，等着楚风的回答。她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甚至被嘲笑的准备。
没想到的是，楚风听完，嘴角竟扯出一丝很淡的笑。
“当然。”
他回答的很干脆。
“你要是连这个底线都没有，我反而瞧不起你。”
楚风说着，把手边那份文件推了过来。
“你的第一个任务。”
林晚秋一愣，下意识低头看去。
那是一份名单，就是中统栽赃陷害楚风的那份真的日谍名单。
楚风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命令感。
“把这份名单上的人，给我查个底朝天。他们的身份，联络方式，活动规律，我全都要知道。”
林晚秋看着那名单，又抬头看看楚风，满脸的意外跟困惑。
她本以为自己答应留下，第一个任务会是帮他监听哪个军统的对头，或者破译一份中统的密电。她真没想到，楚风交给她的，会是这么个“正义”的任务。
这一刻，她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
“是。”
林晚秋压下心里的波澜，拿起名单，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楚风叫住了她。
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
“跟我来。”
林晚秋不明所以，只能跟在他身后。
两人穿过走廊，一路走向七号楼更深处。沿途遇到的阎王殿队员，无一不向楚风立正行礼，眼神里全是狂热的崇拜。那种森严又高效的氛围，让林晚秋感到一丝莫名的压力。
最终，楚风在一扇厚重的铁门前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看着林晚秋，平静的宣布。
“从今天起，阎王殿增设电讯队。你，林晚秋，就是第一任队长。”
轰！
林晚秋的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僵住了。
队长？
她以为自己只是一个被囚禁起来，随时听候调遣的技术员，一个没有名分的“工具”。她怎么也想不到，楚风居然会给她一个正式的职务，而且还是负责整个电讯队。
不等她从震惊里反应过来，楚风已经掏出钥匙，打开了那扇铁门。
“吱呀”一声，铁门向内推开。
门后的景象，让林晚秋瞬间忘了呼吸。
那是个巨大的房间，上百平米。里面没多余装饰，只有一排排一列列崭新机器，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她的目光一下就被吸了过去。
最左边是一整面墙的信号接收器，涵盖了从短波到超短波的所有频段，指示灯密密麻麻的闪着，跟夜里的星星一样。
中间的操作台上，摆着两台她只在国外顶级学术期刊上见过的，美国西屋公司最新款的频谱分析仪，旁边还有一台德国西门子出品的高精度示波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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