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的夜,被嘉陵江的水汽泡的又湿又冷。
但在那些看不见的角落里,一股暗流,正比江水流的还快,悄悄的涌动,将一张无形的大网,撒向了这座战时陪都的每一个缝隙。
罗家湾官邸那场影帝级的表演落幕后,楚风下的第一个命令,就像一颗丢进水里的石子,在刘三金那张庞大又驳杂的情报网里,炸开了一圈圈涟漪。
城南,一家叫广聚兴的茶楼。
这里是三教九流扎堆的地方,袍哥大佬,黑市贩子,政府的小科员,还有拉黄包车的脚夫,都能在这里找到一张桌子,一壶茶,跟一份能吹半天的谈资。
一个穿着长衫,戴着瓜皮帽,像个账房先生的中年男人,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似无意的对着同桌的茶客们压低了声音。
“听说了没?军统七号楼那个‘活阎王’,这次可是栽了个大跟头!!!”
他这话一出口,同桌的几个人立刻来了精神,纷纷凑了过来。
“哦?刘掌柜,有啥内幕消息?快摆一摆!!!”
那刘掌柜得意的压了压帽檐,声音压的更低,但又恰好能让隔壁几桌的人都支棱起耳朵。
“还能是啥?前段时间抓的那个日本大官,土肥原家的二少爷,你们晓得吧?听说硬的很,军统的十八般手段都用上了,愣是没吭声。结果前两天,‘活阎王’亲自审,下手黑了点,直接把人给弄得只剩半条命了!!!”
“嘶-”
周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真的假的?那土肥原家在日本可是个大人物,这要是死在牢里,委座那边不好交代吧?”
刘掌柜撇了撇嘴,吐出一片瓜子壳,一脸“这你们就不懂了”的表情。
“所以说啊,戴老板都发火了!连夜把人从七号楼给弄了出来,秘密送到了中央医院抢救!我有个表弟的媳妇的堂哥,就在中央医院当护工,亲眼看到的!说是浑身是血,用担架抬进去的,直接送进了特护病房,门口全是荷枪实弹的兵,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这番话,说的有鼻子有眼,细节拉满,让人不信都难。
一时间,整个茶楼都嗡嗡作响,所有人都开始交头接耳的讨论这件“军统绝密”。
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从这家茶楼飞出,飞进了旁边的赌场,飞向了对面的烟花柳巷,飞到了黑市的每一个摊位上。
另一边,城北的一家高级裁缝铺里。
一位前来取旗袍的贵妇人,跟老板娘闲聊时,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
“哎,真是流年不利。我先生手下的一个副官,昨晚被紧急抽调走了,说是要去执行什么特级护卫任务,搞得我今天出门,连个开车门的人都没有。”
老板娘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立刻凑趣道:“夫人,能让您先生都紧张的,怕不是什么小事吧?”
那贵妇人用手绢掩着嘴,神秘兮兮的说:“何止不是小事!听说是为了保护一个快死的日本人,要从城里转移到白公馆那边去疗养。你说这叫什么事儿,我们自己人伤了都没这么好的待遇,倒去伺候一个日本鬼子!”
看似不经意的抱怨,却精准的透露出了“转移”跟“白公馆”这两个关键信息。
医院的护工,政府的文员,警察局的巡警,交际场的名媛。。。
刘三金就像一个最高明的病毒学家,将“土肥原重伤垂危,即将秘密转移”这个核心消息,包裹上各种符合传播者身份跟逻辑的外衣,通过他遍布山城各个阶层的“线人”,精准的投放了出去。
每一条情报都看似独立,却又能在不同的渠道得到相互印证。
转移时间,定在明晚子夜。
车辆型号,是一辆征用来的福特救护车,车牌号清晰可查。
转移路线,是从中央医院出发,经由两路口,再上山城最偏僻,最崎岖的“断魂坡”,最终抵达白公馆后山的秘密疗养院。这条路线,是军统押送高级囚犯的惯用路线,符合逻辑。
甚至,连负责抢救的主治医生-留德归来的心脏病专家“汉斯·冯·克莱恩”的假身份,都被伪造的天衣无缝。
这些零零碎碎,但又能完美拼凑起来的“绝密消息”,在短短十二个小时内,传遍了山城的每一个角落。
一张为“鬼面”量身定做的死亡通知,就这么用一种全城皆知的可笑方式,递了出去。
现在,楚风只需要等待。
等待那个来自地狱的狩猎者,收到这份邀请,然后,心甘情愿的走进他亲手布置的坟场。
。。。
七号楼,电讯科。
这里的空气,跟外界的喧嚣截然不同,安静的只能听到各种精密仪器运转时发出的,像虫子扇翅膀一样的轻微“嗡嗡”声。
林晚秋已经连续二十四个小时没有合眼了。
她坐在那台被她命名为“捕风者”的超级信号分析仪前,像一尊美丽的雕像。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亮的惊人。
她的面前,是三块巨大的荧光屏幕,上面正用瀑布流的形式,疯狂刷新着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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