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千岛礁以西,未知海域。
“破浪号”率领着两艘护卫舰,正沿着海政司根据零星情报和星轨仪指引绘制的航线,劈波斩浪,坚定地向西航行。海风鼓荡着硬帆,巨大的船身破开深蓝色的海水,留下长长的白色航迹。天空高远,几缕薄云点缀,若非肩负着沉重的使命,这该是一段令人心旷神怡的航程。
沈明轩站在“破浪号”的舰桥上,手持黄铜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海天相接之处。他年轻的脸庞被海风吹得微黑,眼神却锐利如鹰。离开帝国海域已有十余日,除了前几日那次短暂的异常浓雾,航行还算顺利。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姐姐沈玲珑临行前的叮嘱和那则关于“织梦之梭”与船员失常的消息,如同警钟,时刻在他心中回响。
墨衡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狭窄的舱室内,对着各种图纸和沿途收集的海水、浮游生物样本写写画画,偶尔会跑到甲板上,用特制的仪器测量风速、水温、洋流,记录着一切可能与航海、气候相关的数据。对他而言,这片陌生的海洋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亟待探索的宝库。
正使李璟则展现出老练官僚的沉稳。他每日定时听取沈明轩和墨衡的简报,处理使团内部事务,阅读有限的关于西洋风土人情的记载,其余时间便是在甲板上踱步,看似欣赏海景,实则目光深邃,不断推演着抵达烈日帝国控制区后可能面临的各种外交场景。
玄七如同船体的影子,大部分时间隐匿在众人视线之外,只有轮值的护卫知道他如何在船舱关键位置、桅杆了望台乃至底舱无声无息地巡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威慑与安全保障。
然而,平静在第四日的午后被打破。
起初,只是天际线出现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灰意,像是远山的黛影。但经验丰富的老船长皱起了眉头,命令水手们收紧风帆,减缓船速。
“不太对劲,”老船长找到沈明轩和李璟,语气凝重,“那云彩的颜色和移动方式,不像是寻常的雨云。”
很快,那抹灰意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晕染开来,变成一片沉滞的、铅灰色的浓雾,无声无息而又极其迅速地朝着舰队弥漫过来。阳光仿佛被吞噬,海面的颜色变得深暗,温度也骤然下降了几度,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带着腥咸和淡淡腐朽的气息。
“是雾障!各舰保持距离,鸣笛示警,全员戒备!”老船长高声下令。
低沉的汽笛声在空旷的海面上回荡,三艘舰船呈警戒队形,缓缓驶入了那片仿佛没有边际的浓雾之中。能见度迅速下降到不足百米,四周一片死寂,连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都变得沉闷而遥远。
沈明轩感到一阵轻微的心悸,并非源于恐惧,而是识海深处,姐姐沈玲珑留下的那道秩序印记,开始散发出微弱的、持续的热量,如同黑暗中点燃的一小簇篝火。
“来了。”他低声对身旁的李璟和刚刚闻讯赶上舰桥的墨衡、玄七说道,“大家小心,这雾有问题,集中精神,不要被干扰。”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阵极其细微、仿佛直接钻入脑髓的嗡鸣声开始响起。那声音并非通过耳朵听见,而是直接在每个人的意识深处震颤。紧接着,低语声出现了。
那并非任何一种已知的语言,而是由无数混乱、扭曲、充满负面情绪的杂音混合而成——绝望的哭泣、疯狂的呓语、恶毒的诅咒、诱惑的呢喃……它们如同无形的触手,透过浓雾,缠绕上每个人的心神。
甲板上的一些水手首先出现了异常。有人眼神变得呆滞,茫然地走向船舷,仿佛要被那灰色的海水吸引;有人则面露惊恐,抱着头蹲下,身体剧烈颤抖;更有甚者,开始对着空无一物的雾气嘶吼、挥舞兵器。
“稳住!所有人守住心神!这是幻觉!”李璟强忍着脑海中翻腾起的、一些早已被遗忘的官场倾轧的不快记忆,运起中气,声音如同洪钟般在舰桥上响起,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暂时压制了一部分骚动。
玄七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甲板上穿梭,出手如电,将几个行为失控的水手打晕,拖到安全的角落。他的眼神依旧冰冷清明,作为暗卫,他经受过最严酷的精神抗性训练,这种程度的干扰还不足以撼动他的意志。
墨衡的脸色有些发白,他用力掐着自己的虎口,借助疼痛保持清醒。那低语试图将他引向对研究失败的恐惧和对未知技术的疯狂渴求,但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工坊里炉火燃烧的声音、金属碰撞的声音,那是秩序与逻辑的声音,帮助他抵御着混乱的侵蚀。
沈明轩承受的压力最大。那低语仿佛能窥探他内心最深的担忧,不断在他脑海中放大此行的凶险,描绘出使团覆灭、姐姐沈玲珑悲痛欲绝的场景,试图用恐惧和亲情来瓦解他的意志。他额头渗出冷汗,拳头紧握,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但识海中那道秩序印记散发的温热越来越清晰,仿佛姐姐坚定的目光穿越了时空,落在他身上。他猛地一咬舌尖,腥甜的味道和剧痛让他精神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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