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一年的冬月,清晨的寒气凛冽,呵气成霜。天光尚未大亮,一辆悬挂着东宫徽记的马车便已踏着青石板路上的薄霜,稳稳停在了开化坊的清源侯府门前。太子李承乾身着常服,披着一件玄色貂裘,虽面有倦色,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丝迫不及待的兴奋。他并未让内侍过多通传,而是亲自叩响了侯府的大门。
林昊与李丽质也已起身,闻听太子这么早亲至,心知必是为了昨日议定的那件大事。林昊匆匆用过几口早膳,便与李承乾一同登车,径直前往国子监。
马车内,炭盆散发着暖意。李承乾难掩激动,对林昊道:“林师,昨日回东宫,我彻夜难眠,7反复思量这拼音与字典之事,越想越觉其意义深远,堪称文教之基石!父皇将此重任交予你我,断不能有负圣望!” 他如今对林昊的称呼,在私下里已愈发亲近自然。
林昊微笑颔首:“太子殿下有此决心,此事必成。关键在于让孔祭酒和诸位大儒理解并认同此法。”
不多时,马车抵达国子监。冬日清晨的国子监,静谧而肃穆,唯有几间早课的学堂传出隐约的诵读声。李承乾与林昊轻车熟路,直奔祭酒孔颖达处理事务的廨署。
孔颖达此时也已到署,正在与另外三位在国子监中德高望重、以经学闻名的大儒——刘博士、郑博士、王博士,商议今日的课业安排。这三位,正是当初对开设格物科反对最为激烈之人,虽然后来格物班凭借竹纸等实绩站稳了脚跟,但他们内心深处对林昊那套“奇技淫巧”仍保留着一份传统的轻视。
见太子与清源县侯联袂而至,孔颖达与三位大儒连忙起身相迎,心中不免有些诧异,不知何事能让太子如此早便亲临。
“孔祭酒,三位博士,不必多礼。”李承乾摆手示意,神色郑重,“今日孤与林县侯前来,是有一件关乎文教千古盛事,需与诸位商议,并仰赖诸位鼎力相助。”
众人见太子说得如此郑重,纷纷凝神静听。孔颖达道:“太子殿下言重了,但有驱使,臣等敢不尽力?不知是何等盛事?”
李承乾看了一眼林昊,示意由他先来解释基础的部分。林昊会意,上前一步,如同昨日在立政殿一般,将那一叠关于“拼音”的手稿取出,铺在案几之上。
“孔祭酒,诸位先生,”林昊语气平和,并无丝毫倨傲,“此乃在下近日整理出的一套新的注音之法,名为‘拼音’。”
他再次耐心地讲解了声母、韵母、声调的概念,并以“唐”、“皇”、“盛”、“世”等字为例,现场演示拼读。他的讲解清晰透彻,逻辑严密。
起初,孔颖达和三位大儒脸上还带着学者固有的审慎与疑惑,但随着林昊讲解的深入,他们的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他们都是当世顶尖的音韵、训诂大家,对传统反切法的利弊了如指掌,此刻听到这更为简洁、精准、易于掌握的拼音之法,内心的震撼远比普通人来得强烈!
刘博士忍不住拿起一张稿纸,手指微微颤抖地指着上面的符号:“这……此符竟能如此直切音核?若以此法蒙童开智,确能事半功倍!”他之前对林昊偏见最深,此刻却第一个发出惊叹。
郑博士也捻须沉吟,眼中精光闪烁:“妙!实在是妙!以往反切,需熟记大量反切用字,且时有类隔、音和之纷争。此法规则明晰,符号简易,若推行开来,可省却无数口舌之争,于统一音读,大有裨益!”
孔颖达更是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昊的目光已然不同:“林县侯……此法,真乃惠及万世之学!老朽钻研音韵数十载,未曾想竟有如此简便通途!陛下与太子慧眼如炬啊!”
见几位大儒已然被拼音之法折服,李承乾心中大定,他趁热打铁,上前一步,声音清朗而充满力量:
“孔祭酒,诸位先生,父皇与孤之意,并非仅止于推广这拼音之法。我们欲借此良机,做一件前所未有之壮举!”
他环视在场四位大儒,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父皇决意,召集天下饱学之士,由国子监牵头,以这拼音之法,为天下汉字标注标准音读,并详考其形、其义,广收其词语、典故,编撰一部……囊括万字、音形义兼备、并按音序排列的——《贞观字典》!”
“《贞观字典》?”
孔颖达、刘、郑、王四位大儒,如同被惊雷击中,当场僵立!编撰一部前所未有的、集大成的字典?以陛下的年号命名?
他们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这绝非寻常的修书立传,这是要立下一座前所未有的文化丰碑!是要为千秋万代的文字、音韵、训诂之学,定下一个由贞观朝廷颁布的、权威的、集大成的标准!参与其中者,其名必随此典而永载史册,流芳百世!
这是所有读书人梦寐以求的、足以光耀门楣、泽被后世的千古功业!
巨大的震惊与狂喜过后,孔颖达率先回过神来,他苍老的面容因激动而泛起红潮,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对着李承乾,更是对着提出此议的林昊,深深一揖,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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