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一年,腊月三十,大年夜。
清晨,当长安城还笼罩在冬日的薄雾与寒意中时,位于开化坊的清源郡公府已然苏醒,并沉浸在一片不同于往日的、喜庆而忙碌的氛围之中。
府邸内外早已被洒扫得一尘不染,青石板路泛着湿润的光泽。朱漆大门上,崭新的门神画像威武雄壮,怒目圆睁,仿佛要驱散一切旧岁的邪祟。庭院中的树木枝干上,也细心地缠绕上了红色的绸带,在萧瑟的冬日里点缀出勃勃生机。
作为府内的大丫鬟,云岫和雨霏今日更是如同两只穿梭不停的蝴蝶,指挥着众多仆役,忙得脚不沾地。云岫性子沉稳,心思细腻,负责统筹内务,清点库房送来的各类年货、检查祭品是否齐备;雨霏则更显灵动,带着几个小丫鬟,负责布置装饰,张灯结彩。
“这边,再往左一点,对,对齐了!”雨霏站在廊下,仰着头,指挥着两个健仆悬挂巨大的红绸宫灯。她穿着一身林昊特意让府中绣娘为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新做的暖杏色夹棉襦裙,领口袖边缀着雪白的风毛,衬得小脸愈发红润娇俏。
“雨霏姐姐,你看这窗花贴这里可好?”一个小丫鬟举着精美的“福”字剪纸问道。
“再高些,对,要居中,这可是公主殿下亲手剪的,仔细着点!”雨霏仔细端详着,认真指点。
另一边,云岫正与管家核对晚宴的食材单子,声音清晰而条理分明:“……鲜鱼要确保鲜活,羊肉要最嫩的后腿部分,还有郡公爷特意吩咐的,那些新鲜的菘菜(大白菜)、萝卜,务必要洗净备好……对了,库房里刚送来的那几坛新酒,也先搬到廊下温着,但切记看好,莫要让不当值的人贪杯误事。”她穿着一身相似的湖蓝色衣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虽忙碌,却不见慌乱。
府中所有的仆从、侍卫,今日都换上了主家发放的新衣。虽是最普通的棉布材质,但裁剪合身,颜色干净,穿在身上,每个人都觉得格外精神、体面,脸上也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能在这样宽厚仁善的主家府上做事,还能在年节穿上新衣,对他们许多人来说,是以前不敢想的事情。
“都手脚麻利些!郡公爷和公主殿下仁厚,咱们更不能丢了份儿,要把这年过得更喜庆、更周全!”老管家捋着胡须,脸上笑呵呵的,不时高声鼓励着众人。
内院主屋,炭盆烧得暖融融的。林昊今日果然如他所言,推掉了所有事务,连国子监和将作监都未曾前往,一心一意陪着妻子。李丽质身着一袭正红色绣金凤纹的宫装常服,华贵而不失温婉,正对镜整理着发髻上的一支赤金点翠步摇。透过打开的窗棂,能看到外面忙碌而喜庆的景象。
“夫君你看,云岫和雨霏这两个丫头,平日里瞧着文静,办起事来倒是有模有样,把这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李丽质望着窗外,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林昊走到她身后,双手轻轻按在她肩上,透过铜镜看着妻子明媚的容颜,笑道:“还不是夫人调教有方?她们尽心,我们也能省心。说起来,这一年,真是辛苦你了。”他从一个陌生的世界而来,是她给了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李丽质转过身,握住他的手,仰头看着他,眼中情意流转:“夫君说的哪里话,能与夫君相守,便是妾身最大的福气。倒是夫君,为了父皇,为了大唐,终日操劳,才是真的辛苦。”她深知林昊带来的改变有多大,也深知他承受的压力。
“都是为了更好的将来。”林昊将她揽入怀中,看着窗外忙碌的众人,低声道,“今晚,我们好好过个年,也让府里所有人都松快松快。”
到了傍晚,郡公府内灯火通明,所有的灯笼都被点亮,红色的光晕渲染出浓浓的节日气氛。丰盛的年夜饭并未按照惯例,主人家在厅内独享,下人们在别处凑合。林昊早已吩咐下去,在宽敞的主厅和相连的偏厅、甚至廊下院子里,都摆开了席面。
主厅内自然是林昊和李丽质的主位,菜肴也最为精致。但令人惊讶的是,林昊竟然吩咐在主厅靠近门口的位置,也为云岫和雨霏设了两个座位。
当云岫和雨霏得知此事时,惊得连连摆手,云岫更是急道:“郡公爷,公主殿下,这万万不可!奴婢们是下人,岂能与主家同席?这不合规矩,折煞奴婢了!”
雨霏也小脸煞白,跟着点头:“是啊郡公爷,奴婢们在旁边伺候着就好!”
林昊却态度坚决,温和但不容置疑地说:“今日是家宴,不讲那些虚礼。这一年,你们伺候公主,打理府务,尽心尽力,我都看在眼里。在我心里,从未将你们仅仅视作下人。今晚,就当我们是一家人,一起吃顿团圆饭。”
李丽质也微笑着颔首,柔声道:“郡公说得是,你们二人就坐下吧,无需拘束。这是命令。”
见公主也发了话,云岫和雨霏对视一眼,眼中都泛起了感动的泪花,不敢再推辞,只得谢恩,小心翼翼地在那两个远离主位的锦墩上坐了,却也只敢挨着半边椅子,腰背挺得笔直,神情依旧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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