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之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有些重,指尖冰凉。
婉清,我们不是来当新皇帝的。
他望向殿外阳光灿烂的广场,那里曾跪满山呼万岁的臣子。
记得寒川第一个学堂开学时,那些孩子眼中的光吗?那才是我们一路拼杀的意义。
苏婉清耳尖微微泛红,声调却依然平稳。
但稳定局势需要时间,循序渐进...
——我们没有时间。
林牧之松开手,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划着图纸般的线条。海外古国的舰队不会等我们慢慢改革,拓跋宏的部族还在观望,岛津义久...
他忽然转头看向她,眼神锐利。
你算过吗,按照旧制,修一座宫殿要耗费多少民力?而这些资源够建多少学堂、医院?
苏婉清指尖迅速在算盘上滑动,嘴唇轻启又闭合,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我明白了。
此时赵铁柱已带着工具上前,拿出尺子开始测量龙椅尺寸,嘴里喃喃自语。
榫卯结构...金丝楠木...可以改造成议会主席台...
林牧之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
怎么样,赵师傅,好改吗?
赵铁柱头也不抬,反复检查着椅背的雕花。
螺栓要重新打...加固底盘...成了!能改成容纳三人的席位!
大殿里回荡着铁匠敲敲打打的声音,混着测量尺的滑动声。几个跟进来的寒川军将领面面相觑,既觉得荒唐,又莫名热血沸腾。
郑知远匆匆返回,见到这一幕脚步一顿,随即朗声汇报。
织坊代表已经到了,正在外面...擦鞋底。她们怕弄脏了玉阶。
林牧之大笑,笑声在空旷殿宇中回荡。
请!都请进来!让这座庙堂好好沾沾人间烟火!
他大步走向殿门,阳光重新笼罩全身。在门槛前驻足,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把正在被解构的龙椅。
苏婉清来到他身侧,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在想什么?
林牧之语速很慢,像在斟酌每个字。
我在想...皇甫嵩错了。人心不是用来改变的,是用来点燃的。
他迈过门槛,走向那些忐忑站在广场上的平民代表。风吹起他青衫下摆,远远看去,不像新君登基,倒像个刚结束实验走出工坊的匠人。
郑知远望着主公的背影,突然对苏婉清低语。
我有点明白,为什么寒川军能走到今天了。
苏婉清指尖轻轻攥紧算盘珠子,目光追随着那个背影。
因为他从不看椅子有多高...
她声音微扬,带着难以察觉的骄傲。
只看路有多远。
大殿深处,赵铁柱的锤子落下,龙椅上第一颗宝石应声而落。清脆的声响,像旧时代碎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