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像化不开的陈墨。老城西区在推土机的喘息声边缘苟延残喘,大部分区域已断电,只有远处拆迁指挥部的探照灯,如同巨兽独眼,漫无目的地扫过断壁残垣。空气里弥漫着粉尘、朽木和排泄物混合的颓败气味。
徐明和林小雨像两只谨慎的夜行动物,沿着废弃地图上的虚线,在瓦砾和摇摇欲坠的墙垣间穿行。他们背着轻便背包,里面是必要的工具、水、高能量食物,以及那部用于紧急联络、经过特殊处理的备用手机。方哲只被告知他们“需要离开处理一些紧急私事,归期不定,拍摄暂停”,他眉头紧锁,但看到他们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塞给他们一个伪装成打火机的微型紧急定位器。“保持频道干净。”他哑声叮嘱。
避开那扫荡的探照灯光柱,他们找到了那个地址。没有门牌,只有一堵比其他地方略微完整些的、爬满枯藤的高墙,墙后隐约可见一个类似旧式仓库或小型厂房的轮廓,屋顶塌陷了一半,黑洞洞的窗口像骷髅的眼窝。这就是“城市记忆档案馆”?与想象中承载知识的殿堂相去甚远,更像是被记忆本身遗忘的角落。
没有正门可寻。按照徐明朋友提供的、根据旧建筑图纸推测的位置,他们在后院杂草丛生的角落,发现了一个半掩在地面之下、被生锈铁板虚掩着的通风口。铁板上的锁扣早已锈死,徐明用液压剪费力地绞断,掀开铁板,一股混杂着尘土、霉菌和说不清道不明的陈旧气息的冷风扑面而出。洞口仅容一人蜷身通过,向下是黑黢黢的、不知深浅的垂直通道,旁边有锈蚀的铁梯。
他们对视一眼,打开头灯,系好安全绳。徐明率先下去,铁梯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随时会解体。林小雨紧随其后。
下面比想象中深。垂直下降约七八米后,脚踩到了实地。头灯的光束切开黑暗,照亮了一个狭窄的、砖石结构的通道,墙壁上残留着早已剥落的防水涂层和模糊的标语字迹,像是某个旧防空洞或地下管网的组成部分。空气凝滞,灰尘在光束中狂舞。
按照那串“乱码”解码后可能对应的方位指示(结合旧档案馆的内部结构简图),他们沿着通道小心前行。通道并非笔直,有岔路,有的被坍塌的砖石堵死,有的深不见底。他们只能依靠那点可怜的线索和直觉,像在迷宫肠道里摸索。
寂静被无限放大。只有他们自己的呼吸声、脚步声,以及偶尔从头顶深处传来的、遥远的、像是重物坠落的闷响。每一次声响都让他们的神经绷紧。
走了不知多久,通道开始向上倾斜。前方出现了一扇厚重的、包裹着绿色漆皮的铁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老式的、需要钥匙的锁孔,以及旁边一个同样锈迹斑斑的、像是手动转盘的东西。
“是这里吗?”林小雨的声音在封闭空间里显得格外轻。
徐明凑近,头灯照亮锁孔周围。灰尘有被轻微擦拭过的痕迹,非常细微,不像是自然沉积。他蹲下身,在地上发现了几粒与周围灰尘颜色略有不同的、极其微小的碎石颗粒。
“有人来过,时间不长。”他低声道,心提了起来。是王栋?还是“深海”的人?
他尝试推了推门,纹丝不动。锁是死的。那个转盘呢?他示意林小雨后退,自己戴着手套,试着转动。转盘发出艰涩的“嘎吱”声,转动了小半圈,然后卡住了。他不敢用力,怕触发警报或机关。
“会不会……需要钥匙和转盘配合?”林小雨观察着,“像某种老式保险库?”
钥匙?他们哪有钥匙?王栋没有留下任何实物。
徐明皱眉思索,目光落在转盘中央一个不起眼的、硬币大小的凹陷上。形状……他猛地想起张姐那本旧笔记本封皮内侧的抽象馆徽。他示意林小雨拿出笔记本。
对比之下,馆徽的浮雕轮廓,与转盘中央的凹陷,竟然惊人地吻合!
“试试。”徐明声音发紧。
林小雨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笔记本封皮内侧对准凹陷,轻轻按压下去。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括响动。转盘的阻力瞬间消失。
徐明屏住呼吸,再次尝试转动转盘。这一次,顺畅多了。他按照某种直觉(或许是解码信息中隐藏的顺序),左转两圈,右转一圈,再左转半圈……
“轰隆……”
沉重的铁门内部传来链条滑动的闷响,随即,门向内缓缓开启了一条缝隙,更浓的陈腐气息涌出。
门后,并非他们想象的堆满档案的库房,而是一个相对宽敞的圆形空间,像是个旧水塔的底部或者小型储藏室改建的。手电光扫过,能看到墙壁上固定着一些早已锈蚀的金属架子,上面空空如也。地面中央,放着一个与周围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军绿色、带有密码锁的金属箱子,箱子不大,约莫行李箱大小。箱子旁边,散落着几个空的矿泉水瓶和压缩饼干包装袋——新鲜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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