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梳洗用餐之后,左海璐让郝殷桃暂且回避,房中只余她与费文典二人。她看着眼前这个几乎是自己一手带大、如今已长成青年的小叔子,心中百感交集。
沉默片刻,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勇气,缓缓开口。
“文典,嫂子有件事要与你商量,经过此番劫难,嫂子也想明白了许多事,费家如今只剩你我与苏苏,你也志不在此,向往的是外面的新天地,苏苏她与你也非一路人,嫂子守着这空荡荡的宅院和那点虚名,实在……实在是累了。”
费文典静静听着,目光清澈并无打断。
左海璐继续道:“丁先生他数次救费家于危难,此次更是你的救命恩人,他为人……咳咳,还算磊落担当,对我也……。”
文典摆手:“嫂子,您但说无妨。”
她脸颊微红,但眼神坚定:“我意已决,待回转天牛庙,便自请下堂脱离费家,嫁与丁锋为侧室,如此你便可无牵无挂地去追寻你的理想,费家老宅和卖地剩下的银子皆归于你,也算全了我对你兄长的交代。”
她说完紧张地看着费文典,等待着他的反应,甚至准备承受他的斥责与不解。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费文典非但没有愤怒,脸上反而露出了如释重负般的笑容,甚至带着几分欣喜。
他站起身,对着左海璐深深一揖。
“嫂子!不,海璐姐,你能做此决定,文典由衷为你高兴。那些封建礼教、吃人的旧道德,早就该被打破了,您为费家,为我,牺牲奉献得太多,这已经足够,您才三十许人,难道真要为此守活寡,埋葬自己后半生的幸福吗?丁先生见识不凡,勇毅果敢,非池中之物,您能与他携手冲破这枷锁,正是走向新生活的开始,这才是真正的自由,我一百个赞成,苏苏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俺会写一封休书,还她清白。”
他这番铿锵有力、充满新思潮的话语吹散了左海璐心中最后的阴霾与不安。
她怔怔地看着费文典,眼泪再次涌出,但这次,是喜悦与解脱的泪水。
她从未想过,自己视为离经叛道、艰难无比的决定,在她一直试图规劝的小叔子这里,竟得到了最彻底的理解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