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外面的世界是地狱,那么废弃采石场的内部,就是地狱里的下水道。
尼根跟着阿尔法穿过狭窄潮湿的矿道,终于进入了这个所谓的“王国”腹地。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到让人窒息的恶臭。
那是几万具行尸腐烂的气味,混合着排泄物、不洗澡的活人汗味,以及生肉发酵的味道。
尼根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即便是在救世军最艰难的时候,他也要求基地必须有干净的厕所和定期的热水供应。
他信奉的是秩序,是强权下的文明。
而这里?
借着昏暗的火光,尼根看到了让他反胃的一幕。
几十个衣衫褴褛的低语者,像虫子一样蜷缩在满是污泥的地上。他们大多数人眼神空洞,机械地打磨着木刺或骨刀。
角落里,几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正围在一起,争抢一只刚剥了皮的兔子。
没有火,没有盐。
他们就像真正的野兽一样,撕扯着生肉,满嘴都是鲜血。
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女孩,抢到了一截肠子,为了不被别人抢走,她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噎得直翻白眼,却死死不肯吐出来。
“这他妈就是你的‘进化’?”
尼根停下脚步,声音里第一次没了那股戏谑劲儿,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嫌弃。
阿尔法停下来,回头看着他。
“只有摒弃了虚伪的情感和享受,人才能在末世活下去。”她指着那些像野狗一样生存的部下,“他们没有恐惧,没有痛苦。他们是幸存者。”
“不,甜心。”
尼根嗤笑一声,视线扫过那群麻木的人,“他们不是幸存者,他们只是会呼吸的尸体。”
“我在我的圣殿里养过几百号人,他们怕我,但也敬我。因为我给他们烫好的衬衫,给他们肉酱意面,给他们即便那是操蛋的末世也能像个人一样活着的尊严。”
尼根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在火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几乎笼罩了阿尔法。
“你不是在建立新世界,你只是在带着这群可怜虫,把人类花了几千年才爬出来的泥坑,又重新跳了回去。”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
附近的几个低语者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恐地看向这边。在他们的认知里,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阿尔法说话。
质疑阿尔法的理念,通常只有一个下场——变成尸群的一员。
贝塔动从阴影中走出,手里拎着一根粗大的生锈铁管。
但阿尔法抬手制止了他。
她看着尼根,那双死寂的眼睛里,竟然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光亮。
不是愤怒,而是像看到了某种稀有的实验样本。
“那就让我看看。”
阿尔法的声音依然毫无波澜,“看看是你那脆弱的文明先崩塌,还是我的法则先破碎。”
她转身,指向岩壁上一道狭窄的裂缝。
“今晚,你就睡那儿。”
那是距离尸群最近的地方。只有一块突出的岩石作为遮挡,下面就是密密麻麻、如同蛆虫般蠕动的数万行尸。
这是一种考验,也是一种折磨。任何正常人在这种噪音和恐惧下,都会在几天内精神崩溃。
尼根耸了耸肩。
“行吧,虽然比不上我的大床房,但至少通风不错。”
他大摇大摆地走向那道石缝,路过贝塔身边时,还极其欠揍地拍了拍贝塔那缠着绷带的肩膀。
“嘿,大个子,晚上睡觉别磨牙,会吵到我的。”
贝塔没有说话。
直到阿尔法离开,走进了属于她的深处洞穴。
这个巨大的、如同梦魇般的男人,才一步步逼近那道石缝。
石缝极其狭窄,尼根只能半靠在岩壁上。
贝塔站在外面,几乎堵死了所有的光线。
“我知道你在撒谎。”
贝塔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咆哮,而是压低了,像毒蛇吐信,“虽然我不像她那样会说漂亮话,但我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
“那是虚伪的味道。”
贝塔伸出那只完好的巨手,一把掐住了尼根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那张死人皮面具下的眼睛,距离尼根只有几厘米。
“如果晚上,我听到你发出一丁点属于‘文明人’的尖叫。”
贝塔从腰间摸出一把粗糙的骨刀,刀锋抵在尼根的嘴唇上。
“我就割了你的舌头,把你那张只会说废话的嘴缝起来。”
尼根被掐得生疼,下颚骨像是要碎了一样。
但他没有挣扎。
他的右手极其自然地垂下,拇指看似随意地搭在腰间那条皮带的黄铜五角星扣头上。
“嘀——”
一声只有尼根能听见的、极轻微的震动从指尖传来。
那是系统锁定的反馈。
尼根迎着贝塔那充满杀意的目光,喉结滚动了一下。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贝塔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缓缓抬起左手,竖起食指,抵在自己的嘴唇上,做了一个极其标准的“嘘”的手势。
甚至,还给了贝塔一个极其恶劣的Wink(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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