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诚心可鉴’!”礼部尚书再也忍不住,出列怒斥,
“尔王年逾半百,宫中妃嫔无数,竟敢妄求我朝金枝玉叶?
尔句丽是何等藩属,竟敢如此狂悖,视天朝礼法、皇室尊严于无物?”
“尚书大人此言差矣。”那使臣竟抬起头,辩解道,
“我王虽年长,然体魄康健,雄风不减。
且我句丽虽为藩属,亦是一国之主。
两国联姻,古已有之,乃佳话美谈。
汉有昭君出塞,促进邦交,流传千古。
我王求娶九殿下,正是仰慕天朝,愿效先贤之举,何来狂悖?”
“混账!”兵部右侍郎勃然作色,“昭君之事,岂能与尔等相提并论?
彼时情势不同,且所配皆是一时雄主!尔王何等样人?
也配与我天朝联姻?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陛下!”御史台一位御史出列,声音激愤,
“句丽使臣殿前失仪,狂言辱国,其心可诛!
请陛下严惩此獠,逐出长安,并下诏申饬句丽王,
令其即刻上表请罪!否则,天兵一至,必叫其灰飞烟灭!”
“臣附议!”
“臣附议!”
群情激愤,喊打喊杀之声不绝。
句丽使臣却似豁出去了,梗着脖子道:
“陛下!小臣奉命而来,言尽于此。
若天朝认为我王不配,不愿下嫁皇子,直言便是!
我句丽虽小,亦有傲骨!
只是……恐伤两国和气,边关从此多事!”
这已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殿中气氛急转直下。
所有人都看向御座,等待武帝的决断。
是雷霆震怒,将使者下狱问罪?
还是为了边境安宁,暂时隐忍?
武帝沉默了片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她缓缓开口,“句丽使臣。”
“小臣在。”
“尔王之请,朕,听到了。”武帝的语气平淡无波,“然,朕儿姜越,年方及笄,朕爱若珍宝。
她的婚事,关乎大周体统,皇室颜面,更关乎她一生福祉。
岂是尔王一句‘仰慕’,便可轻许?”
她顿了顿,冕旒轻摇:“至于尔所言‘边衅永息’、‘岁贡加倍’……
我大周安抚四夷,靠的是国力昌盛、军威赫赫、德政广布,而非嫁子求和。”
这句话,掷地有声,瞬间压下了殿中所有的嘈杂。
“念尔是使臣,奉命而行,今日又是正旦吉日,朕不罪你。”
武帝的声音转冷,“但尔王此请,荒谬绝伦,有辱国格。礼部——”
礼部尚书立刻躬身:“臣在。”
“拟诏,申饬句丽王。告诉他,安心藩属本分,谨守臣节,莫生妄念。
若再有不臣之举,或边境再生事端……”
武帝没有说下去,但其中的寒意,让句丽使臣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至于你,”武帝最后看向句丽使臣,“贺仪已毕,可以退下了。鸿胪寺会安排你即日离京。”
没有当场问罪,也没有答应请求,而是以最强势的姿态,驳回并申饬。
这符合大周作为天朝上国的气度,也维护了皇室不可侵犯的尊严。
“小臣……领旨。”那使臣脸上青白交加,终究不敢再辩,躬身退下。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暂时被武帝以强硬姿态压下。
但所有人都知道,事情没完。
句丽敢在正旦大朝会上如此挑衅,背后必有倚仗。
边境恐难安宁。
更让朝臣们心惊的是,经此一事,九殿下姜越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句丽的荒唐求亲,固然可恶,却也变相提醒了所有人,九殿下长大了,到了议亲的年纪。
而武帝那份秘而不宣的“封王”册书……究竟是何打算?
是借此机会,彻底打破惯例,将九殿下推向权力前台?
还是以退为进,为九殿下寻求更超然的地位,避免类似句丽求亲的羞辱?
无论如何,一场围绕九殿下姜越,以及背后“女子封王”这一破天荒议题的更大风暴,正在这正旦的喧嚣之下,悄然酝酿。
退朝后,官员们三三两两离开太极殿,面色各异,低声议论不休。
句丽使臣的狂悖固然令人愤怒,但更多人忧心的,是武帝的态度,以及那隐约可见的惊雷,足以颠覆朝堂格局。
沈箐随着人流缓缓走出宫门,寒风扑面,她拢了拢官袍。
心中雪亮,句丽求亲这件事,虽然转移了部分对沈章的攻击,但也将朝局推向了一个更复杂危险的境地。
女儿沈章在云川的危机尚未解除,如今又卷入了皇子封王的滔天巨浪之中。
朝堂这风势,越发莫测了。
元月下旬,长安城的寒意到了顶峰,护城河结着厚厚的冰,呵气成霜。
春闱在即,来自各州的举子们早已挤满了各坊的客栈逆旅,为即将到来的省试做最后的冲刺。
朝堂之上,提前迎来了一场“春雷”。
被武帝派往云川的调查团,终于在正月底风尘仆仆返回了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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