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被缅北山林厚重的雾瘴吞噬,只透下惨淡的灰白,勉强照亮脚下危机四伏的兽径。蔡政烨紧随阿月,每一步都踩在湿滑的苔藓与盘根错节的树根上,体内那被强行压制的混合煞毒,如同休眠的火山,在周遭浓郁阴气的刺激下,不时传来隐晦的悸动。
阿月赠与的药膏神效非凡,右肩伤口处的剧痛与麻痹已大幅缓解,创缘那骇人的青黑也褪去泰半。但这只是假象。蚀骨梭的阴寒、幽魂道人的煞毒、以及那枚煞钱强行注入的狂暴能量,三者并未消弭,只是被药力强行糅合、深锁于丹田,形成一个极不稳定的平衡。每一次内息流转,都能感受到那蛰伏的阴冷蠢蠢欲动。怀中的煞钱更是沉寂得反常,那冰凉的触感,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阿月在前引路,娇小的身形在林间穿梭自如,宛如天生的山魅。她对这片看似无路之地了若指掌,总能精准避开伪装巧妙的捕兽陷阱与散发着腐臭的泥沼。她沉默寡言,只在必要时刻,才会停下,指尖拂过泥地上的爪印,或仰头轻嗅风中带来的细微气味,以此修正方向。
“净心兰,性喜阴翳,畏避烈阳。只生于极阴之地边缘,借一缕地脉阳气吊命,却又受不得日光直射。”阿月拨开一丛边缘锋利的巨型鹿角蕨,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融入了林间的雾气,“前方断崖下有一道地裂,终年不见天日,下有暗河流淌,水汽丰沛。昔年阿婆曾带我采撷于此。”
坤沙庄园的断崖!
蔡政烨心头一凛,昨夜那九死一生的逃亡记忆瞬间清晰。
“彼处……守卫几何?”
“断壁千仞,飞鸟难渡。庄园守备多集中于正面与两翼。然则……”阿月语速微滞,声线更沉,“地裂毗邻庄园圈禁‘秽物’之所在,需万分谨慎。”
“秽物?”蔡政烨追问。
阿月未直接作答,只是轻轻摇头,眸中闪过一丝极深的忌惮:“亲见便知。谨记,无论闻何异响,见何异状,皆不可出声,更不可凝视。”
愈近断崖,空气愈发湿重粘稠,雾气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灰色。周遭林木形态渐趋扭曲,枝叶颜色墨绿近黑,地表覆盖着厚如毡毯、吸音纳声的诡异苔藓。一股无形的重压笼罩四野,万籁俱寂,连蚊蚋之声都消弭无踪,唯有死寂,沉甸甸地压下。
蔡政烨体内煞毒于此地如鱼得水,愈发活跃,引得他气息微乱,不得不加倍催谷那微弱的内息,勉力维持压制。
约一炷香后,阿月倏然止步,示意蔡政烨伏低。她拨开前方一簇生满倒刺的荆棘,指向下方。
下方是一面陡峭异常、遍布湿滑青苔的斜坡,坡底,一道宽仅数尺、深不见底的岩缝狰狞开裂,宛若大地一道无法愈合的丑陋伤疤。精纯浓烈的阴寒之气,混杂着那缕独特的清苦药香,正从中源源不断逸散而出——净心兰!
然而,蔡政烨的目光瞬间被岩缝对面,相距不过百米之遥的景象牢牢攫住——一道高耸的、拉着狰狞铁丝网的围墙! 墙后,坤沙庄园那几栋如同堡垒般的建筑屋顶,在雾中若隐若现!
他们竟已迫近至此!
更让他脊背发寒的是,岩缝与围墙之间那片相对平坦的焦黑空地上,赫然矗立着数个以粗巨原木与儿臂粗细铁栏围成的巨大笼舍!笼周地面焦黑板结,寸草不生,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混合了浓郁血腥与深层腐坏的恶臭。
此刻,其中一个笼舍内,有庞大黑影正缓缓蠕动,发出低沉如闷雷、却又带着粘稠湿气的喘息。即便相隔百米,一股充斥着原始暴戾与毁灭欲望的压迫感,已如实质般扑面而来!
此即阿月所言“秽物”?坤沙所豢养的怪物?!
“勿视!”阿月猛地扯了他衣袖一下,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此物灵觉敏锐,尤厌窥探!”
蔡政烨急忙敛息垂目,伏低身形,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在这怪物眈眈注视之下采摘药草,无异于虎口拔牙!
“净心兰便在裂缝之下,近水之处。”阿月指向幽深裂缝,“我下去,你在此望风。留意围墙动静,以及……笼中之物。若有异变,仿山雀鸣叫三声。”
蔡政烨颔首,此乃当下最优之选。阿月身形灵巧,更适于在险峻裂缝中行动。
阿月不再多言,将小巧药篓缚于身后,如灵猫捕食般,悄无声息地沿湿滑斜坡向下滑去,转瞬便被裂缝的浓重阴影吞没。
蔡政烨屏气凝神,蛰伏于荆棘之后,目光如鹰隼,锐利扫视对面围墙与那几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笼舍。四周是令人窒息的死寂,唯有裂缝底隐约的水流声,以及那笼中怪物沉重压抑的喘息,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时间在紧绷的神经上缓慢爬行。体内煞毒受此地极阴环境滋养,愈发躁动,如无数冰针刺窜经脉,带来阵阵钝痛。他不得不分神运转内息,苦苦支撑。
变故骤生!
“哐当——!”
对面围墙一扇侧门被粗暴撞开!数名坤沙手下,荷枪实弹,推着一辆覆盖厚重黑布、轮辙深陷的巨大笼车,鱼贯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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