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阳关的晨雾还没散尽,秦瑶的紫袍亲卫就已经接管了城门。虾仁站在西瓮城的箭楼上,看着弟兄们被亲卫“请”下城墙,心里像压了块冰——秦瑶说的“共管”,原来只是把他们这些“粗人”从关墙上挪开的借口。
“伍长,他们不让带甲胄。”赵虎抱着铁壁盾,被两个亲卫拦在台阶下,盾沿上的血痂蹭在亲卫的紫袍上,留下深色的印子,“这群狗东西,敢推我?”
“放下吧。”虾仁解开腰间的破甲矛,矛尖在晨光里闪了闪,“秦将军说了,到了皇城自有赏赐,还能少了咱们的甲胄?”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个紫袍官打断:“虾仁,秦将军有令,你带二十个亲卫先行,其余人随后跟上。”那官爷撇着嘴,眼神像打量牲口,“快点,别让将军等急了。”
虾仁瞥了眼关下的情形——秦瑶的玄甲军正在拆除城头上弟兄们用胡兵尸骨垒的“京观”,那些白骨被扔得满地都是,像是被随意丢弃的石头。他攥了攥拳,终究还是跟着亲卫下了箭楼。
刚到关门口,就见秦瑶勒着马等在那里,银甲在雾里泛着冷光。她身后停着辆华贵的马车,车厢上镶着金丝,一看就不是给小兵坐的。
“上车。”秦瑶的语气不容置疑,“皇城路远,骑马颠簸,你这身伤,经不起折腾。”
虾仁没动:“我的弟兄们……”
“他们有马车。”秦瑶打断他,“本将军还不至于苛待有功之人。”
虾仁看了眼远处被亲卫看管着的赵虎等人,又看了看秦瑶。这女人的眼神很深,像潼阳关下的深渊,让人看不透。他最终还是弯腰上了马车——他不能在这里跟秦瑶闹翻,至少不能在弟兄们还在对方手里的时候。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锦垫,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熏香,与关墙上的血腥味格格不入。虾仁靠在车壁上,掀开窗帘一角,看着潼阳关的城楼一点点缩小,心里突然涌上股不安。秦瑶说带他们去皇城受赏,可为什么要拆京观?为什么要把弟兄们分开看管?
“在想什么?”秦瑶的声音突然从对面传来。虾仁这才发现,她竟也上了马车,就坐在对面,银甲上的寒气透过锦垫渗过来。
“在想京观。”虾仁直言,“那是弟兄们用命换来的记号,拆了,就像忘了他们一样。”
秦瑶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即轻笑一声:“你倒是念旧。可你知道吗?那京观,在朝中大臣眼里,是‘野蛮’‘暴戾’的象征。女帝要的是文治武功,不是一堆白骨堆成的战功。”
虾仁沉默了。他不懂什么文治武功,他只知道,老王、二牛他们,死在了那里,那京观是他们存在过的证明。
马车走了三日,第四日清晨终于到了皇城。虾仁掀开窗帘时,差点被那满城的繁华晃花了眼——朱红的宫墙一眼望不到头,街道上的行人穿着光鲜,没有胡兵,没有血污,连空气里都飘着脂粉香,和潼阳关完全是两个世界。
他们没被直接带进宫,而是被安置在城外的一处驿馆。秦瑶说女帝正在处理西疆战事,让他们先歇着,等消息。可这一等,就是十天。
这十天里,虾仁连驿馆的门都没出过——亲卫说“将军有令,怕市井混乱,伤了伍长”,实际上就是把他软禁了。赵虎他们也被关在隔壁驿馆,想见一面都难。
第十一天傍晚,秦瑶终于来了,还是那身银甲,只是脸上多了丝疲惫。她扔给虾仁一套锦袍:“换了,女帝今晚在御花园设宴,要见你。”
虾仁看着那轻飘飘的锦袍,想起自己藏在怀里的半截胡王骨哨——那是赵虎塞给他的,说这东西能在皇城找人帮忙。他不动声色地把骨哨往怀里塞了塞,道:“我穿不惯这个。”
“必须穿。”秦瑶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你现在不是潼关的伍长了,是女帝要见的‘功臣’,得有个样子。”
御花园里灯火通明,丝竹声不绝于耳。虾仁穿着不合身的锦袍,站在人群里,像只误入孔雀群的灰雀。周围的大臣们穿着华丽的官服,三三两两地闲聊,看他的眼神带着好奇和轻视。
“那就是秦将军从潼关带回来的伍长?看着倒像个庄稼汉。”
“听说他杀了胡王?依我看,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哪配得上‘功臣’二字。”
虾仁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终于明白秦瑶为什么要他穿锦袍——不是为了让他像个功臣,是为了让他在这些权贵面前,更像个被驯服的玩物。
“虾仁,过来。”女帝的声音从主位上传来。虾仁抬头,看见那高坐其上的女子,穿着绣着凤凰的皇袍,容貌极美,眼神却带着俯瞰众生的淡漠。
他定了定神,走上前,刚要按军中的规矩行礼,就被女帝拦住:“不必多礼。秦将军说,你在潼关很是勇猛,斩了胡王,守了关隘?”
“不是我一个人。”虾仁朗声道,“是弟兄们一起守的,老王、二牛……”
“本帝知道了。”女帝打断他,语气平淡,“秦将军已经把功劳报上来了,说你英勇善战,特封你为‘昭武校尉’,即日赴云州任职,协助岳鹏举镇守西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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