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顷金波接大荒,一矛镇立两茫茫。
谁言宿命终难破,且看新苗越旧墙。
潼关的冬雪来得早,却压不住西坡麦田的生机。雪粒落在麦穗上,簌簌作响,像给饱满的籽粒裹了层银霜。虾仁站在“安世仓”的最高处,望着雪野尽头——那里,燕云的商队正赶着驼马而来,驼铃在风雪中叮咚,驼背上载着的,是黑石塬新碾的麦粉;更远处,漠北的牧民赶着牛羊南下,牛车上堆着的,是安世渠畔收获的青稞。
【灰色光幕】早已融入天地,却在他感知这片土地时,生出种奇妙的共鸣。不是数据,不是提示,是无数细微的声息:雪下麦根的呼吸,渠水冰层下的流动,归人靴底沾着的三地泥土,还有孩子们在“同耕堂”里用汉胡双语念出的“仓廪实”。
“虾校尉,秦将军的信使到了!”小石头踩着雪跑来,少年的眉毛上结着霜,手里举着封蜡印的信,“说皇城那边……有点不对劲。”
虾仁接过信,信纸带着风雪的寒意。秦瑶的字迹依旧凌厉,却透着一丝凝重:“前镇北王旧部勾结部分老臣,以‘胡汉杂居,动摇国本’为由,在朝堂发难,欲废止安世渠,禁种青稞。我已稳住局面,然需你亲赴皇城一趟,以三地丰收之实,破他们的妄言。”
雪突然下大了,打在“安世仓”的青砖上,发出密集的声响。虾仁望着仓前那株从砖缝里钻出的野麦,雪压着它的穗,却压不弯它的秆。他想起初穿来时,这关隘的残墙下,自己也是这样,在绝境里攥紧了那杆颤抖的矛。
“备马。”他转身下楼,靖西破妄矛在雪地里顿了顿,矛尖的红光穿透雪幕,照亮了通往皇城的路,“带上西坡的新麦,漠北的青稞,还有燕云的麦种——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国本’。”
一、皇城风雪
皇城的雪,比潼关的更冷,带着股金銮殿的威严,却少了些麦香的暖意。
虾仁牵着马走在朱雀大街上,马背上驮着三个沉甸甸的麻袋:一袋是潼关的新麦,颗粒饱满;一袋是燕云的麦粉,细腻如雪;一袋是漠北的青稞,色泽青褐。过往的百姓见了,纷纷驻足,有识得他的,低声道:“是守潼关的那位虾校尉,听说他在漠北种出了粮食。”
镇北王旧部的府邸就在街尾,朱门紧闭,门楣上却挂着“尊王攘夷”的牌匾,与远处“同耕堂”分设的学堂格格不入。虾仁经过时,门内传来争吵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嘶吼:“胡虏之种岂能入我中原?安世渠通水,是引狼入室!”
虾仁没停步,只是拍了拍马背上的麻袋,麻袋里的麦粒轻轻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像在回应那愚蠢的叫嚣。
秦瑶已在宫门外等候,银枪上的雪还没化,像裹了层冰棱:“他们在朝堂上闹了三天,说你‘私通胡族,以粮资敌’,还拿出你与赤勒共立安世渠碑的画像,污蔑你‘里通外国’。”
“画像?”虾仁笑了,“我倒要看看,是哪只眼睛看到‘通敌’了。”
宫门前的石狮子上积着雪,像两尊沉默的守卫。虾仁解下麻袋,将新麦、麦粉、青稞一一摆在石狮前,雪落在粮堆上,融成水珠,浸润着颗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过往的官员、百姓见了,都围拢过来,啧啧称奇。
“这是……漠北的青稞?”一个曾在燕云任职的老臣走上前,捻起几粒,“竟能长这么饱满?”
“还有这麦粉,比皇城御膳房的还好!”一个妇人捧着麦粉,脸上露出惊喜,“我娘家在燕云,去年还在饿肚子,今年就有新麦吃了,都是托虾校尉的福。”
人群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赞美盖过了质疑。镇北王旧部派来的眼线混在其中,想煽动是非,却被百姓们推搡出去:“滚!别耽误我们看新粮!”
虾仁望着宫墙深处,那里的风雪更浓,却挡不住粮香的扩散。他知道,这一袋袋粮食,比任何言辞都锋利——所谓国本,从不是虚妄的“攘夷”口号,是百姓碗里的饭,仓里的粮,是三地土地上长出来的安稳。
二、金銮辩
金銮殿上,气氛凝重如冰。
镇北王的侄子,如今的礼部侍郎王显站在殿中,手里举着那幅画像,声色俱厉:“陛下!此乃虾仁与胡虏王子赤勒共立石碑之证!碑上刻‘胡汉共居’,此等言论,形同叛国!安世渠通水,引胡地之水灌中原之田,更是祸国之举!臣恳请陛下,斩虾仁,毁水渠,禁胡种!”
几个老臣纷纷附和,唾沫星子溅在金砖上,与殿外的风雪呼应,透着股腐朽的寒意。八岁的小皇帝坐在龙椅上,攥着手里的麦饼——那是秦瑶特意给他带的潼关新麦做的,此刻却有些不知所措。
“王大人说‘胡种’?”虾仁的声音从殿外传来,穿透了喧嚣。他提着麻袋,一步步走进金銮殿,麻袋底的雪在金砖上化出湿痕,“那这是什么?”
他将麻袋解开,新麦、麦粉、青稞倾泻而出,在金砖上堆起三座小小的粮山,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大殿。老臣们下意识地后退,仿佛这粮食是什么洪水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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