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未烬鼓声扬,寸土新收血未凉。
莫道征途多险阻,人心聚处是金汤。
落霞城的校场已扩至三倍大,晨光里,两千余身影列成方阵,甲胄虽新旧混杂,长矛却齐齐指向前方。虾仁立于高台上,玄铁矛斜倚在身侧,矛尖映着朝阳,将他眼底的光折射得愈发锐利。
“弟兄们!”他的声音透过新制的铜号传出,震得场边的老槐树落了几片叶,“三个月前,咱们守潼阳关,是为了活下去;如今踏平落霞城,是为了亲人不再被挂在城头!”
方阵里响起低低的嘶吼,像困兽挣脱枷锁前的喘息。前排的虎子攥紧了玄铁刀,刀把上的红布条被汗水浸得发亮——那是他娘连夜绣的,针脚里还藏着“平安”二字。
“女帝说咱们是蝼蚁,说流民的命不如草芥!”虾仁猛地举起玄铁矛,矛尖直指西方,“可蝼蚁聚成阵,能溃堤坝;野草连成海,能烧破天!今日,咱们要让黑风口的守军看看,这‘蝼蚁’,要啃掉他们的骨头!”
“杀!杀!杀!”
吼声如雷,惊飞了檐下的燕子。这是虾仁定下的规矩,每日操练前必“喊话”,不是喊给敌人听,是喊给弟兄们自己听——让他们记着为何而战,让那些新归附的散兵知道,跟着这支队伍,不是为了混口饭,是为了“人”该有的尊严。
校场东侧的窝棚里,苏子谦正给十几个书生模样的人分发册子。册子是用女帝军的旧帐布改的,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写着“同生约”:“凡入我营者,不分胡汉,不论文武,同吃一灶饭,同守一座城;伤则共医,死则同葬;若违此约,矛尖不认人。”
“这‘同生约’,比军令还重。”苏子谦指着册子上的朱砂印,那是用虾仁的血混着朱砂盖的,“昨日新来的三百降兵,有人私下说‘咱们是女帝旧部,怕是受排挤’,你们把这册子念给他们听,再讲讲落霞城百姓如何分粮、如何修坟——人心是肉长的,得让他们明白,这里和女帝营不一样。”
书生们点头应是,捧着册子走向降兵营房。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拍着桌子:“我看这虾仁就是个幌子!等咱们没了利用价值,照样砍头示众!”
“张大哥这话不对!”角落里传来反驳,是个瘦高个的小兵,“昨天我发烧,是胡姬阿依娜给我送的药,她男人就是被咱们女帝军杀的,却没给我使坏……”
“那是她装的!”
“不是装的!”
吵嚷间,书生们走进来,扬声道:“诸位弟兄,苏先生让咱们来讲讲‘同生约’……”
汉子还要骂,却被身边的人拉住。有人指着册子上的“不分胡汉”,喃喃道:“真……真能不分?我婆娘就是漠北人,女帝营里,连跟胡人说话都要挨鞭子……”
“何止不分。”书生翻开一页,指着上面的名录,“你们看,阿依娜管着伙房,虎子的妹妹在医帐帮忙,他们一个是胡人,一个是流民,却和咱们同吃同住。昨日修城墙,老周的侄子还跟个胡兵后裔比着夯土,谁也没让谁……”
窝棚里渐渐静了,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那满脸横肉的汉子捏着册子,指腹蹭过“死则同葬”四个字,突然红了眼——他的弟弟,就是因为“私放胡人”,被女帝军活活打死,连个坟头都没有。
黑风口的守军显然没把这支“流民军”放在眼里。三日前派来的斥候,还带着戏谑的口气回报:“虾仁那伙人,整日不是种田就是念册子,连操练都稀松,怕是忘了刀枪怎么使。”
这话传到落霞城时,虾仁正在器械营看新铸的长矛。瘸腿老兵举着一支长矛,矛尖寒光闪闪:“校尉您看,这是用黑风口守军的马蹄铁熔的,比玄铁软些,却够锋利!新来的铁匠说,再练半个月,能铸出比女帝军还好的甲胄!”
虾仁接过长矛,掂量着挥舞两下,矛杆震颤的频率恰到好处。他对身后的阿武说:“传令下去,今夜三更,袭扰黑风口。不用杀人,就放几把火,把他们的马惊了就行。”
阿武有些迟疑:“就为了惊马?”
“不只为惊马。”虾仁笑了笑,矛尖指向降兵营房,“让那些新来的弟兄看看,咱们不仅会念册子,更会打仗;让他们摸摸刀上的血,知道跟着咱们,能报仇,也能立威。”
三更的梆子刚敲过,三百降兵跟着虎子摸到黑风口。这些人曾是女帝军的“精锐”,却从没打过这样的仗——不用硬冲,只需摸到马厩旁,往草料堆里扔火把。
“这……这也太容易了?”瘦高个的小兵捏着火折子,手心直冒汗。
“容易才好。”虎子压低声音,将火把塞到他手里,“女帝军把咱们当废物,咱们就当回‘废物’给他们看——等他们松懈了,再割他们的脑袋!”
火把扔出,马厩瞬间燃起大火。受惊的战马嘶鸣着撞开栅栏,冲得守军阵型大乱。降兵们趁机往回跑,没人伤亡,却个个脸上带了光——这是他们投诚后打的第一仗,虽没杀人,却比斩将夺旗还让人心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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