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董姐姐快讲讲!”
董璇儿眼波流转,瞥了王曜一眼,见他眉宇微蹙,似不欲多言,她心中了然,却更起了述说的兴致。
她省却其父苛刻的猎虎条件,只从王曜如何组织猎虎队,如何寻访向导,如何潜入黑风峪设伏说起。
她口才便给,叙述起来条理清晰,又刻意渲染那猛虎的狡诈凶悍,崖顶搏杀的千钧一发,将王铁为救王曜身受重伤、李虎关键时刻一箭贯喉又掷出淬毒的短刃的细节描绘得栩栩如生。
“……当时子卿为掩护同伴,几乎与那猛虎正面相对,虎爪带起的腥风,据说几步外都能闻到!”
董璇儿说到紧要处,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几分,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悸。
“若非李虎那淬毒短刃精准命中虎腹,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她轻轻抚着胸口,仿佛心有余悸,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王曜,观察着他的反应。
阿伊莎听得屏住呼吸,双手紧紧交握,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直到听到猛虎毙命,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拍着胸脯道:
“吓死我了……子卿,你以后万万不可再如此了!”
她又转向董璇儿,由衷赞道:
“董姐姐,你讲得真好,如同亲眼所见一般。”
董璇儿微微一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似是不经意地道:
“我虽未亲临现场,但在华阴那段时日,与子卿一同查案,倒也听他说起过一些。对了,说起查案,那赵贵命案亦是曲折离奇,子卿于刑名一道的敏锐,着实令人惊叹。”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另一段她与王曜共有的经历。
阿伊莎果然又被吸引,缠着要听破案的过程。
董璇儿便又将王曜如何勘查现场,如何从尸身指甲的褐色污渍、位置存疑的索债字条、一枚精致的银质耳挖勺等细微处发现端倪,如何推断凶手伪造密室,最终如何锁定真凶乃是赵妻龙氏与其奸夫吴仁义合谋的经过,娓娓道来。
她言语间,自然地带出了自己如何“从旁协助”,如何“无意间”提供线索,将一段王曜主导的破案过程,讲述得仿佛是她与王曜并肩携手、默契配合一般。
“……那龙氏心思缜密,利用窗棂机关制造密室假象,又亲笔书写索债字条,企图嫁祸债务纠纷。若非子卿明察秋毫,识破其奸计,此案恐难水落石出。”
董璇儿总结道,语气中带着对王曜毫不掩饰的欣赏,甚至是一丝与有荣焉的意味。
阿伊莎听得入神,对王曜的钦佩又深一层,但听着董璇儿口中频繁出现的“在华阴”、“与子卿一同”、“听他说起”,尤其当董璇儿语气轻柔地提及“桃峪村风光甚好,山清水秀,子卿的母亲陈氏更是贤良温和,待人极是亲切”时,她心中那点因醉酒而模糊的酸涩,终究是抑制不住地泛了上来。
董姐姐……竟然连子卿的老家都去过了,还见过他的母亲。
自己与子卿相识更早,相伴时日更长,却至今未知华阴是何模样,未尝见过那位养育了子卿的慈母。
一丝失落与微妙的嫉妒,如同细小的冰刺,轻轻扎在心尖上。
她垂下眼帘,盯着杯中晃动的紫色酒液,默默不语。
然而,这丝不快并未持续太久。
酒意蒸腾之下,阿伊莎的心思也变得简单而直接。
她抬起眼,望着身旁王曜清朗的侧影,看着他沉静聆听的模样,心中忽然豁然。
董姐姐家世好,人又漂亮聪明,与子卿似乎还有那么多共同的经历……可那又怎么样呢?子卿待自己的好,是实实在在的。
他会在风雪天穿着自己做的棉袍,会因担忧自己和阿达而匆匆赶来,会那样珍重地收下那副朴素的皮护臂。
他心中,定然是有自己的位置的。
只要他心中还有自己,还对自己和父亲好,那么,他身边是否还有别的红颜知己,如董姐姐这般出众,或者还有其他人……似乎,也没那么要紧了吧?
这乱世之中,能得他一份真心相待,能时常见到他安然无恙,已是莫大的幸运。
自己一个胡商之女,还能奢求多少呢?想通了此节,阿伊莎心中那点芥蒂竟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以及一种只想珍惜眼前此刻的单纯快乐。
她重新拿起一块蜜汁果仁油馕,小口小口地吃着,甜腻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冲淡了那片刻的酸涩。
她不再去细究董璇儿话语中的深意,只觉阁内暖融,酒食甘美,能坐在子卿身边,听着他(哪怕是经由董璇儿之口)的故事,已是很好。
董璇儿何等敏锐,阿伊莎那瞬间的黯然与随后的释然,虽细微,却未逃过她的眼睛。
她心中微叹,这胡女倒也识趣,懂得分寸。
面上却愈发笑得温婉,又寻了些长安趣闻与西域风物来说,引着阿伊莎说话,不令场面冷下。
王曜坐于其间,听着两位女子围绕着自己过往的种种叙说,心中滋味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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