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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另一端的厢房内,王曜、杨定、吕绍、尹纬、徐嵩以及两名护卫,也已在搭好的地铺和帐幕中安歇。

劳累了一日的吕绍早已鼾声大作。

杨定与徐嵩低声交谈了几句今日见闻,也相继睡去。

尹纬依旧就着油灯读着他那卷《鬼谷子》,神情专注,仿佛外界一切皆与他无关。

此时的王曜却感觉寒气如无数细密的钢针,穿透厚实的帐幕,刺入骨髓。

他蜷缩在冰硬的铺板上,厚重的毡毯似乎失去了所有暖意,只余下潮冷附体。

不知过了多久,王曜感觉自己已并非躺在终南山庐舍之内,而是漂浮于一片无边无际的晦暗虚空。

周遭是粘稠的、流动的黑暗,无声无息,唯有他自己的心跳,一声声,沉重而缓慢,如同擂响一面蒙尘的破鼓。

忽而,黑暗深处漾开一圈微光,景象渐显。

他并非置身太学丙字乙号学舍,亦非在这终南深处的陋室。

而是弘农华阴老家那熟悉的小院柴扉,母亲陈氏鬓角霜色愈重,正就着昏黄的油灯缝补衣物,见他归来,抬起忧思过度的面庞,喃喃道:

“我儿……未能入得太学么?也罢,乱世之中,平安就是福……”

他低头,看见自己手中握着的并非经书笔砚,而是一柄沉重的锄头,掌心磨出了厚茧。

窗外,是关中常见的龟裂田亩与面有菜色的乡邻。

没有长安的喧嚣,没有太学的激辩,更没有羽林郎的荣耀……

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沉寂如死水般的庸常将他紧紧包裹,几乎窒息。

黑暗再次降临,旋即又被新的景象撕裂。

这一次,是长安南郊那间熟悉的“龟兹春”酒肆。

然而眼前并非往日里那虽简陋却充满生气的模样,店门破碎,窗棂折断,桌椅倾覆,碎陶片与酒渍混杂一地,散发出衰败的气息。

帕沙倒在柜台旁,额角一个狰狞的血窟窿,双目圆睁,凝固着惊愕与不甘,手中还紧紧攥着一块沾满污秽的抹布。

角落里,阿伊莎蜷缩着,那身明媚的藕色衣裙被撕扯得破烂,沾满泥泞与暗红的血污。

她小小的身体一动不动,脸颊苍白如纸,曾经灵动的眼眸空洞地望着屋顶,早已失去了所有光彩。

一个嚣张的身影立于废墟之中,正是那恶霸陈三,他满脸狞笑,靴底踩在帕沙僵直的手臂上,正与几名豪奴肆意翻检搜刮着值钱之物。

王曜睚眦欲裂,胸腔如被烈火灼烧,拼尽全力想要冲上前,四肢却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缚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人间惨剧,看着那一点曾经温暖过他生命的火焰,在这冰冷的黑暗中彻底熄灭。

陈三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猛地回头,那张扭曲的脸上满是嘲弄,嘴唇开合,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废物!”

景象骤然翻转,龟兹春酒肆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肃杀的军营辕门。

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甲胄森然。

毛秋晴一身赤色嫁衣,凤冠霞帔,立于辕门之下。

她未着戎装,铅华染就,姿容绝代,却面无喜色,眉眼间凝着化不开的冰霜与疏离。

她并未看向王曜,目光空茫地投向远方。

身旁,站着一名身形魁梧、面容刚毅的将领,甲胄在身,气度威猛,正是长安令苻登。

他伸出手,搀扶毛秋晴登上一辆装饰华丽的婚车。车帘垂落,隔绝了内外。

车队缓缓启动,在扬起的尘土中渐行渐远,唯有那一点刺目的红色,如同滴落雪地的血珠,灼痛了王曜的双眼。

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怅惘与失落,仿佛一个极为重要的人,就此永远地失去了。

未及细品这怅惘,周遭景物又如水纹般动荡、重组。

这次是在一座宏大而陌生的府邸园林之中,张灯结彩,觥筹交错,似是正在举行一场喜庆的婚礼。

他看到董璇儿穿着大红的嫁衣,头盖流苏,被一名身着华服、面色浮白的纨绔子弟牵引着,行走在宾客之间。

那男子举止轻佻,目光浑浊,似是某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董璇儿步履僵硬,透过微微晃动的珠帘,王曜看到她脸上毫无新嫁娘子的喜悦,只有一片死寂的苍白与麻木。

她偶尔抬眼望向虚空,眼神空洞,仿佛灵魂早已抽离。

忽然,场景猛地炸裂,喜庆的婚宴景象被冲天烈焰与凄厉的惨叫取代。

不知何处的城池陷入浩劫,屋舍倾颓,尸横遍野,乱兵如潮,刀光剑影,血光迸溅。

董璇儿鬓发散乱,那身曾经鲜艳的嫁衣已被撕裂、污损,她抱着一个婴儿跌跌撞撞地在燃烧的断壁残垣间奔跑,脸上布满烟尘与泪痕。

她看到了王曜,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伸出一只手,嘶声哭喊:

“子卿!救我——!”

声音凄厉,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哀求。

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利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瞬间穿透了她和她怀中的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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