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改制的事刚有点眉目,宫里就出了件大事,这日康熙在永和宫用晚膳,心情瞧着不错,还跟蔓萝说互助社的章程已经拟得差不多了。
“工部那几个老顽固,起初还嚷嚷着不行,朕让他们自己去漕上看看。”康熙夹了块鱼,挑干净刺才放到蔓萝碗里,“结果回来就改口了,说那些漕工确实不容易。”
蔓萝抿唇笑了:“那是皇上圣明,能听得进劝。”
“朕听劝,也得有人劝啊。”康熙看着她,“要不是你提了那么一嘴,朕还真没想到这法子。”
两人正说着,梁九功突然从外头进来,脸色有些古怪,手里捧着个明黄的奏本。
“皇上,”梁九功声音压得低低的,“毓庆宫递了折子。”
康熙眉头一皱:“这个时辰递什么折子?放着吧,明日再看。”
梁九功却站着没动,犹豫了一下才说:“是太子爷亲自送来的,说请皇上务必即刻御览。”
殿里的气氛顿时变了,蔓萝放下筷子,轻声说:“皇上先看折子吧,臣妾去看看孩子们。”
“你坐着。”康熙按住她的手,脸色沉了下来,“梁九功,拿来。”
梁九功赶紧把奏本递上,康熙接过来,打开看了几行,脸色就彻底黑了。蔓萝坐在一旁,能清楚看到他捏着奏本的手在微微发抖,她心里一紧,这是出什么事了?过了好一会儿,康熙才把奏本重重合上,闭了闭眼。
“皇上?”蔓萝小声唤道。
康熙睁开眼,眼底是一片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蔓萝看不懂的疲惫。
“你自己看吧。”他把奏本递给蔓萝。
蔓萝犹豫了一下,接过来翻开,只看了几行,她就愣住了。奏本上是太子胤礽的笔迹,字迹有些凌乱,但内容清清楚楚,自请废除太子之位,愿为闲散宗室,只求保全性命。
“这……”蔓萝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康熙,“太子爷这是……”
“他怕了。”康熙的声音很冷,“看朕处置了瑞亲王,清洗了佟佳氏,他怕下一个轮到他。”
蔓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知道太子一直不安,康熙对胤荣的偏爱越来越明显,前朝后宫也都看在眼里,可她没想到,太子会直接走这一步。
“皇上打算怎么办?”她轻声问。
康熙没说话,只是盯着那本奏折,眼神晦暗不明,殿里一时静得可怕,外头传来孩子们嬉笑的声音,更衬得这里的寂静沉重。
良久,康熙才开口:“梁九功。”
“奴才在。”
“去毓庆宫传话,”康熙一字一顿地说,“让太子好、好、待着,这事,朕会斟酌。”
“嗻。”梁九功躬身退下,脚步匆匆。
人走了,康熙才长长叹了口气,靠回椅背上,蔓萝起身给他倒了杯热茶,轻声说:“皇上别急,太子爷也许是一时想岔了。”
“想岔了?”康熙苦笑,“他是太清醒了,清醒地知道,朕如今心里偏着谁,清醒地知道,他这个太子之位,坐得不安稳。”
他端起茶盏,却没喝,只是看着杯里晃荡的茶水:“蔓萝,你说朕是不是太狠了?”
“皇上为何这么说?”
“若非朕对你们母子如此偏爱,太子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康熙的声音很低,“朕这些日子清理朝堂,整顿后宫,手段确实酷烈,他看在眼里,怕在心里,怕朕哪一日,也会这样对他。”
蔓萝在他身边坐下,握住他的手:“皇上,太子爷是储君,是您的儿子,您不会的。”
“朕不会,可他不知道。”康熙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有些重,“他只知道,朕连亲叔父都能赐死,连百年大族都能连根拔起,他怕了,真的怕了。”
他说着,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苍凉:“朕这个阿玛,做得可真失败。”
“皇上!”蔓萝心头一紧,“您别这么说,太子爷他,他只是年纪轻,经历的事少,一时慌了神。”
“他不是孩子了。”康熙摇摇头,“他比荣儿大那么多,早该明白事理,可你看他做的这些事,结党营私,猜忌君父,如今又……”
他没说下去,只是又叹了口气,两人就这么坐着,谁也没再说话,桌上的饭菜渐渐凉了,但谁也没心思吃。
过了好一会儿,康熙才说:“你先用膳吧,朕去乾清宫。”
“皇上,”蔓萝拉住他,“这么晚了,明日再去吧,您今日也累了。”
康熙看着她眼里的担忧,心头一暖,点点头:“好,听你的。”
他重新坐下,却没什么胃口,蔓萝让宫人把菜撤了,换了清淡的粥和小菜。
“皇上多少吃点。”她给他盛了碗粥,“身子要紧。”
康熙接过粥碗,慢慢吃着,吃了小半碗,忽然说:“蔓萝,若朕真废了太子,你会不会觉得朕无情?”
蔓萝手一顿,抬眼看他:“皇上,这是朝政大事,臣妾不敢妄议。”
“朕让你说。”康熙看着她,“就咱们俩,你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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