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落下,带着俯瞰蝼蚁般的漠然,仿佛叶辰的一切挣扎都只是场早已写定结局的滑稽剧。
然而,回应它的,却是一声低沉而沙哑的轻笑,笑声在空旷的地心空间里回荡,竟让翻涌的熔岩都为之凝滞了一瞬。
叶辰缓缓抬起头,那双曾倒映出尸山血海的眼眸里,此刻没有恐惧,没有迷茫,只剩下一种冰川深处般的冷冽与清明。
“十九任,三百年。”他轻声重复,像是在品味一个荒诞的笑话,“用一个谎言,去喂养另一个谎言,你们管这叫守护?”
幻象中,那十八位“零”的身影依旧跪伏在那里,虔诚而悲壮,仿佛是世间最伟大的牺牲。
但在叶辰眼中,他们不再是英雄,而是一排排被精心修剪、等待收割的庄稼。
他们的奉献,换来的不是天地的安宁,而是让背后那无形的存在得以苟延残喘,继续以恐惧为食粮,豢养着整个世界。
他没有再看那枚象征着宿命的骨哨,而是伸出右手,指尖灵力凝聚,如同一柄无形的刻刀,在左手掌心决然划过。
鲜血涌出,不是滴落,而是被他以一种奇异的引力牵引着,悬浮在掌心之上,凝成一颗暗红色的血珠。
他屈指一弹,血珠精准地射向祭坛中心的符文。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当那颗不属于任何一代“守门人”传承的鲜血触碰到祭坛的瞬间,那些镌刻了万古岁月的远古铭文竟如同被烙铁烫到的活物,发疯似的向四周退避,符文的光芒剧烈闪烁,发出尖锐的哀鸣。
祭坛,在畏惧他的血。
几乎在同一时刻,万里之外的寒镜池底,月咏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面映照地脉流转的古镜表面,一道道裂纹正迅速蔓延。
维系着她与叶辰之间最后感应的冰晶密钥,其上残余的波动没有消散,反而像是被一股更强大的意志强行扭断。
他没死,但他正在主动斩断与“影域模式”的一切连接,将自己从那个庞大的力量体系中彻底剥离。
月咏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从袖中取出一只通体晶莹的冰蝉,这是她留在身边的最后一只传讯工具。
她飞快地向其中输入一段经过无数次推演、被压缩到极致的指令。
“若七日内无讯,启动‘真言火种’。”
冰蝉振翅飞起,化作一道微不可见的流光消失在天际。
月咏知道,它将前往永安村,那个叶辰度过童年的地方,将一种最基础的呼吸法传授给那里的每一个孩子。
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约定,一个在叶辰继承“零”之名时就已留下的暗令:若他选择放弃掌控一切的力量,那么,就让这股力量的源头,以最纯净、最原始的方式,归还于世人。
她立于池畔,望着水中自己破碎的倒影,轻声呢喃,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确认:“你舍弃了唾手可得的神位……想要的,只是一个谁都能自由说话的世间吗?”
南方潮湿的山林里,小南将身体完美地融入一棵古树的阴影中。
风中传来几不可闻的灵力波动,那是清晓盟几位高层结束密议后离去的痕迹。
就在刚才,她通过特殊的秘术,监听到了一个足以颠覆江湖的阴谋。
他们打算利用之前收集到的,从那具“空棺”中泄露出的微弱心跳灵波,伪造一份“零之复活诏书”,号令天下,借“晓”之名,完成他们统一江湖话语权的野心。
小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在他们必经的一条溪流上游,悄无声息地撒下了一捧极细的粉末。
那是“梦种”的残粉,无色无味,一旦融入活水,便会依附于饮水者的精神核心。
三日后,消息传来。
参与密谋的五位宗主,接连遭遇恐怖的梦魇。
他们都梦见自己跪在赤沙广场之上,在万众瞩目下,亲手点燃了那本被誉为思想启蒙的《千言集》。
烈火焚烧着纸张,也灼烧着他们的灵魂。
更可怕的是,当他们从噩梦中惊醒,都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火焰烫过一般,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则传言如野火般在民间蔓延开来:“妄图代言晓者,天夺其声。”
小南悄然离开了那片山林,心中比任何时候都更理解叶辰的选择。
真正的力量,从来不是去掌控话语,而是创造一个让谎言自行崩塌的环境。
地心祭坛之上,叶辰盘膝而坐,周身灵力流转,与掌心那滴鲜血建立起玄奥的连接。
他正以自身精血为钥匙,逆向解析这座囚笼的核心。
随着符文的哀鸣与退避,隐藏在神像背后的真相,如剥茧抽丝般呈现在他眼前。
所谓的“天灾”,根本不是自然的惩罚,而是某个上古文明在试图封印一个无法理解的高维存在时,撕裂时空留下的永久创伤。
而所谓的“守门人”,不过是这个世界为了缝补这道创伤,一次次筛选出的“补丁”,用他们的血肉和信仰之力,去延缓那道创伤的下一次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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