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入那座被当地人称为“哑神镇”的集镇时,恰是黄昏。
夕阳的余晖将镇口的祠堂染成一片暖金色,唯有那尊新塑的无面雕像,通体漆黑,仿佛一个吞噬光线的空洞,兀自矗立在暮色中。
那是一尊披着黑袍的人形,看不清五官,唯有兜帽下是一片光滑的阴影,双手平举,托着一本摊开的石书。
叶辰的脚步停在了祠堂前。
他能感受到,这雕像内部并无灵力流动,它只是一块被精心雕琢过的顽石,却又诡异地牵引着整个小镇的念力。
香客们络绎不绝,神情虔诚,将写满了心事的纸条小心翼翼地塞进石书的书页缝隙里。
一个路过的老者见他驻足,善意地解释道:“后生,这是我们的哑神。他什么都不说,所以什么都听得见。把你的烦心事写下来,塞进去,哑神会替你扛着。”
叶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村民。
他们的脸上带着一种相似的麻木与寄托,将自己的声音、自己的愿望,交托给一个无法回应的偶像。
这与曾经的雨隐村何其相似,人们将一切希望寄托于“佩恩”这个神只,却不知神只的背后,只是一个又一个被操纵的傀儡。
他走到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从怀中取出一张干净的纸条,提笔写下了一行字。
他的字迹锐利如刀,仿佛要划破纸背:“我不需要你们信我,只需要你们不信任何人。”
他将纸条折好,混入香客之中,动作自然地将其塞入了石书的中央。
纸条滑入的瞬间,他指尖感到一丝微不可察的温热,仿佛那冰冷的石头有了心跳。
当夜,子时。
整个哑神镇陷入沉睡。
祠堂内,那尊无面雕像的黑袍表面,开始散发出淡淡的红光,如同烧红的烙铁。
那本摊开的石书,在没有一丝风的祠堂里,书页竟自己翻动起来,发出“哗啦啦”的脆响。
所有被塞入其中的纸条,无论写的是求财、求子还是求平安,上面的字迹都如同墨滴入水般缓缓融化、散开,最终在每一张纸上,重新凝聚成了五个相同的字。
轮到你说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北方雪原,昔日晓组织的第一基地遗址,月咏立于一片废墟之上。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南方永安井的方向,一股沉寂了许久、却又无比熟悉的灵压正在急速增强。
她知道,叶辰快到了。
但她没有选择去迎接,而是逆向而行,来到了这片被冰雪覆盖的伤心之地。
她纤手一挥,九堆早已备好的篝火轰然点燃,烈焰冲天,在洁白的雪地上,赫然构成了一只巨大的轮回眼图案。
火光将她的身影拉得极长,也映亮了她那双清冷如月的眸子。
“以太阴为引,重塑过往之影。”
她双手结印,体内的太阴灵体与天地间的极寒之气产生共鸣。
九堆篝火的烈焰瞬间变得虚幻,在轮回眼图案的正中心,一幕巨大的光影缓缓凝聚成形。
影像中,是一片被兽潮淹没的大地,无数狰狞的巨兽咆哮着,毁灭一切。
就在绝望之际,六道身影从天而降,为首者,正是天道佩恩。
那是属于“零”的神迹。
影像清晰地重现了神罗天征的恐怖威力,万象天引的绝对掌控,地爆天星的创世之能。
整个平定兽潮的过程,恢弘而壮阔,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然而,就在佩恩以一己之力封印最后一头巨兽,即将转身,露出那张冷漠而威严的面容时,影像却突然剧烈地扭曲、闪烁,最后“滋啦”一声,戛然而置。
火光恢复了原状,空中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被拉长的黑色背影,充满了神秘与距离感。
次日清晨,数百名逐水草而居的牧民被这彻夜燃烧的奇景吸引而来。
他们看着雪地上巨大的轮回眼烙印,对着彼此敬畏地低语:“是‘零’……‘零’大人回来了!”
“他为什么不现身见我们?”
“你没看到吗?他平定了那么可怕的灾难,却只留给我们一个背影。神是不需要凡人瞻仰的,他只是在告诉我们,他还在守护这片土地。”
听着远处的议论,月咏悄然转身,融入风雪之中。
她心中一片清明:叶辰想要斩断的,是作为“神”的过去。
那么,就由我来亲手将这神像敲碎,再将碎片重塑成一个永不完整的传说。
真正的传承,不是让人顶礼膜拜,而是让传说永远差一步完整,永远留存在人心最深处的敬畏与想象之中。
而在大陆的另一端,南方的某个山村,小南的“开口学堂”里书声琅琅。
她教导着一群衣衫褴褛却眼神明亮的孩童识字、作文。
学堂只有一条规矩,墙上用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不准提“晓”或“零”。
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举起手,困惑地问:“先生,那我们该写什么?”
小南温和地笑了,她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过往从未有过的暖意:“写你觉得不该被烧掉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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