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压下冲动,绕到宅院后方,找到记忆中那扇对着后巷的窗户——正是她逃出来的那扇。窗户依旧虚掩着,看来并未被发现。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雨夜巷空,只有风雨声。她一咬牙,再次攀上窗台,费力地翻窗而入,重重摔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咳……咳咳……”她剧烈地咳嗽着,浑身瘫软,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内室一片漆黑寂静,小桃似乎还在沉睡。外面风雨声依旧,宅院内也安静得出奇。她成功了?暂时安全了?
她挣扎着爬起身,摸索着点亮了桌上的油灯。昏黄的光晕驱散了部分黑暗,也照亮了她一身泥泞、狼狈不堪的模样。她迅速脱下湿透的冰冷外衣,胡乱擦干身体,换上一件干净的寝衣,将染血的银簪重新藏好。必须装作一切正常,绝不能让人看出她出去过。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了极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外。是赵嬷嬷!
林昭月心脏猛地一跳,迅速吹熄油灯,躺回床上,拉过锦被盖好,闭上眼,假装熟睡,心脏却狂跳不止。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赵嬷嬷的身影在门口停留片刻,似乎在倾听里面的动静。过了一会儿,门又被轻轻合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她没发现?林昭月暗暗松了口气,但悬着的心却并未落下。今晚的经历太过凶险诡异,老船工的生死,暗处的跟踪者,都像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她。这座宅院,真的安全吗?赵嬷嬷……真的可信吗?
她蜷缩在锦被中,冰冷的身体微微颤抖。鸡鸣寺的杀局,那个死去的黑衣女子,老船工绝望的眼神,还有暗处那双毒蛇般的眼睛……一幕幕在脑中反复闪现。
国师……萧烬……那个神秘的“故人”……这金陵城,看似温柔富贵,实则杀机四伏,比之京城,恐怕更加凶险!她到底卷入了一个何等可怕的旋涡之中?
而此刻,远在城中另一处隐秘的府邸内。
烛火通明的书房中,萧烬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瓢泼大雨,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墨色的袍角沾染着些许未干的泥点,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意。
影一单膝跪在他身后,低声禀报:“……属下赶到时,香积厨后只剩两具尸体,一男一女。男的是我们安排的眼线老吴,身中数箭,致命伤在喉部。女的身份不明,面部被毁,应是职业杀手。现场有激烈打斗痕迹,还有第三方人马活动的迹象。林姑娘……不知所踪,但根据痕迹判断,应已逃脱。”
“第三方?”萧烬的声音冰冷刺骨,“查出来了吗?”
“对方手脚很干净,没留下任何线索。但……手法狠辣精准,不像寻常势力。而且……”影一迟疑了一下,“属下在撤离时,似乎察觉到……还有人在暗中窥视。”
萧烬猛地转身,眼中寒光爆射:“国师的人?”
“无法确定。但金陵城中,能有如此能量和胆量,且对林姑娘如此‘关注’的,屈指可数。”影一低头道。
萧烬沉默片刻,缓缓走到书案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一块温润的玉佩,眼神深邃难测:“看来,有人已经迫不及待了……把这潭水搅浑,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王爷,林姑娘如今处境极其危险,是否……”影一抬起头,眼中带着询问。
“加派人手,暗中护住那座宅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也不得让她离开半步。”萧烬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但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极快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忧,“另外,给我盯紧鸡鸣寺,特别是……国师下榻的别院。”
“是!”影一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书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窗外凄风苦雨的呜咽声。萧烬走到墙边,目光落在一幅悬挂的、略显陈旧的江南水墨图上,图中烟雨朦胧,小桥流水,一派安宁祥和。
他的手指缓缓划过画卷上那座若隐若现的古寺轮廓,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风雨声淹没:
“金陵……这局棋,才刚刚开始。昭月,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窗外,夜雨潇潇,仿佛在为这座千年古城吟唱着一曲未尽的、充满杀机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