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在寂静的书斋中回荡。
萧烬深深地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仿佛有惊涛骇浪在翻涌,但最终都被他强行压下,化为一片深沉的冰冷和……无奈?他抬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颊,但指尖在即将触及的瞬间又猛地收回,紧握成拳,骨节泛白。
“有些真相,知道意味着毁灭。”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昭月,离开金陵,离开这是非之地。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平安度过余生。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他的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近乎恳求的意味?林昭月愣住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他是在……担心她?
但随即,更深的疑惑和不安涌了上来。他越是让她逃避,越是证明这背后的真相恐怖到足以颠覆一切!她不能走!她走了,萧烬怎么办?他独自面对国师那个老谋深算的恶魔,岂不是更加危险?还有……她心底那份纠缠了十年、如今已变得面目全非的复杂情感,又该如何安放?
“我不走。”她斩钉截铁地说道,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除非你告诉我一切。否则,我哪里也不去。”
萧烬瞳孔微缩,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起来:“林昭月!不要任性!这不是儿戏!”
“我没有任性!”林昭月毫不退缩地迎上他冰冷的视线,“我只是不想再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不想……不想看到你一个人……”她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化作一阵心酸和哽咽。
书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两人对峙的身影。空气紧绷得仿佛随时会断裂。
良久,萧烬眼中那骇人的厉色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林昭月完全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挣扎,有痛楚,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温柔?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惯有的冰冷平静。
“好。”他吐出一个字,声音低沉得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既然你执意要留下,那就留下。但从此刻起,你必须完全听从我的安排,不得擅自行动,不得接触任何可疑之人。否则……”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我会亲自送你离开,用你最不愿意的方式。”
他的威胁冰冷而直接。林昭月知道,他说到做到。她咬了咬唇,最终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萧烬不再看她,转身走到书案前,拿起一份密封的信函,递给守在外面的青黛:“即刻传讯给‘惊蛰’,计划……提前启动。”
惊蛰?林昭月心中一动!这是什么?
青黛接过信函,神色凝重,躬身领命:“是!”随即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萧烬这才重新看向林昭月,目光深邃:“回去休息吧。青黛会负责你的安全。记住你答应我的话。”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下达了逐客令。
林昭月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她深深地看了萧烬一眼,仿佛要将这个矛盾重重、神秘莫测的男人刻入心底,然后默默转身,走出了书斋。
青黛已在门外等候,将她引向另一处精心布置的院落。这一次的住处,比之前那座宅院更加隐蔽,守卫也明显森严了许多。
躺在柔软却冰冷的床榻上,林昭月毫无睡意。今夜发生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在脑中回放。萧烬最后那句“惊蛰计划”和青黛凝重的神色,让她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惊蛰……春雷惊百虫。这计划,是针对谁的惊雷?又要惊醒哪些蛰伏的“虫子”?
国师?还是……其他隐藏在暗处的势力?
她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风暴眼边缘,而风暴,即将来临。
与此同时,金陵城另一端,那座香火鼎盛的鸡鸣寺深处,一间禅房内。
国师依旧身着月白道袍,静坐于蒲团之上,指尖捻动着一串乌木佛珠。听完属下关于今夜行动再次失利的禀报,他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果然……‘惊蛰’已动。”他缓缓睁开眼,眼中精光闪烁,如同暗夜中的星辰,“萧烬啊萧烬,你终究还是沉不住气了。也好……这盘棋,也该到收官的时候了。”
他指尖轻轻一弹,一颗佛珠落入面前的香炉中,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噼啪”声,燃起一缕青烟。
“传令下去,‘惊蛰’既动,‘芒种’便可伺机而行了。务必……让该收获的果实,落入该落入的手中。”
“是!”阴影中,有人低声应道,气息阴冷。
禅房内重归寂静,只有檀香袅袅,佛珠轻响。一场席卷金陵、乃至整个王朝的惊天风暴,已在暗夜中,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