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的咆哮被远远抛在身后,如同一个渐渐沉寂的噩梦。但北地酷寒的真实,却以更不容抗拒的姿态,扑面而来。
离开冥河岸边的第五日,林昭月和阿七已置身于一片白茫茫的、似乎永无止境的雪原。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厚重,压得人喘不过气。寒风如同无数把无形的、淬了冰的刀子,从四面八方刮来,卷起地上的雪沫,打在脸上,生疼。空气稀薄冰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刮过喉咙的刺痛感,肺腑仿佛都要被冻住。
目之所及,只有无穷无尽的白。白色的雪地,白色的山峦轮廓,白色的天空。偶尔有几棵枯死的、枝桠扭曲如鬼爪的老树,顽强地从雪中探出头,却也披着厚厚的雪挂,了无生气。这里,仿佛是世界的尽头,生命的禁区。
寒冷,是这里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君主。林昭月和阿七身上的衣物,在冥河中浸透,虽然后来在溶洞中勉强用体温烘干了些,但依旧单薄。此刻,在零下数十度的严寒中,如同纸片般脆弱。湿气凝结成冰,硬邦邦地摩擦着皮肤,带走所剩无几的体温。她们将能找到的所有能保暖的东西都裹在身上——破碎的皮毛,浸湿的布条,甚至用干草塞进衣缝,但依旧冻得瑟瑟发抖,嘴唇青紫,脸色惨白。
更可怕的是左臂的伤。冥河水加剧的阴毒虽被奇异压制融合,化作了那道银色的藤蔓纹路,但那处伤口本身并未愈合,反而在极端低温下,传来一种麻木与刺痛交替的怪异感觉。银纹时而冰凉,时而微微发热,似乎在自主抵抗着外界的严寒,但也消耗着她本就不多的体力。林昭月能感觉到,那股蛰伏在经脉中的、冰冷而温顺的气流,正随着她的每一次呼吸,缓慢地流转,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护住心脉要害。这或许是她能在这酷寒中支撑到现在的原因之一。但也仅仅是支撑。
阿七的情况更糟。她没有林昭月这般“奇遇”,全靠强悍的意志力和不弱的内功底子硬抗。但连日苦战、负伤、奔波,加上冥河水的阴寒侵蚀,她的内息早已紊乱,脸色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灰色,脚步虚浮,每一次咳嗽都带着血丝。若非林昭月不时搀扶,她恐怕早已倒下。
“必须……找到避风处……生火……”阿七的声音断断续续,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着,“否则……撑不过今夜……”
林昭月何尝不知。她们携带的、那点可怜的干粮早已在尸骨林中耗尽。阿七沿途设置的小型陷阱,也一无所获。这雪原,仿佛一片死地,连只雪兔都看不到。饥饿、寒冷、伤痛,每一样都足以致命。
她举目四望,白茫茫一片,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有靠阿七手中那枚小小的、在尸骨林边缘从某个死去影杀卫身上摸来的简陋指北针,勉强辨认北方。但在这毫无参照物的雪原上,方向有时也失去了意义。风雪随时可能改变地形,掩盖一切踪迹。
“那边……好像有个……凸起。”林昭月眯起被雪沫刺得生疼的眼睛,指着左前方一处模糊的、略高于周围雪地的阴影。
两人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挪过去。积雪没膝,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消耗着宝贵的体力。走到近前,发现那是一块被风雪侵蚀得奇形怪状的巨大岩石,半埋在雪中,背风的一面,形成一个不大的、勉强可容两人蜷缩的凹坑。
“就这里了。”林昭月声音嘶哑,将几乎冻僵的阿七扶进凹坑。岩石挡住了部分寒风,虽然依旧冰冷刺骨,但比起暴露在旷野,已好上太多。
接下来的问题是生火。她们的火折子在冥河逃生时早已遗失。阿七尝试用短刃击打一块随身携带的、用于暗器的燧石,但手指冻得不听使唤,燧石也湿冷,试了多次,只有零星几点火星,根本无法引燃那点可怜的、从枯树上费力剥下的、半湿不干的树皮屑。
希望一点点熄灭,如同那无法点燃的火星。黑暗,伴随着更深的寒冷,缓缓降临。
阿七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喘息越来越微弱,眼神开始涣散。林昭月也感到一阵阵晕眩,四肢的麻木感正在向全身蔓延。她知道,这是失温症的前兆。再这样下去,两人都会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冻僵。
不!不能死在这里!林昭月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剧痛和血腥味让她精神一振。她看着自己左臂上,在昏暗天光下微微闪烁的银色纹路。这力量……能御寒吗?能……生火吗?
她不知道,但她必须试试。她集中精神,努力感受着体内那股蛰伏的气流,想象着将它引导至掌心,想象着温暖,想象着……火焰。
起初,毫无反应。只有左臂的银纹微微发烫。但她不放弃,回想着在银色湖泊祭坛上,那种仿佛能掌控一切的奇异感觉,回想着银辉驱散阴灵的画面,将全部意念集中在掌心。
渐渐地,一丝微弱的、冰凉的暖意,真的从丹田升起,顺着经脉,缓缓流向她的右手掌心。掌心传来奇异的麻痒感。她摊开手掌,借着最后一点天光,紧紧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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