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廊之上,烈火烹油,黑烟滚滚,将黄昏的天幕涂抹得如同泼洒了浓墨与鲜血。
昔日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宫阙,此刻在战火中发出痛苦的呻吟,梁柱坍塌,玉石俱焚。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浓郁的血腥以及木材燃烧的焦糊气味,构成了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楚天齐紧紧拥着江浸月,如同拥着世间唯一的珍宝,背对着宫廊尽头那汹涌而来的黑色潮水——那是宸国如狼似虎的精锐士兵,他们手持滴血的兵刃,踏着同伴和敌人的尸骸,正一步步逼近这象征着晏国最后尊严的凤仪宫。
他们的眼神冰冷而嗜血,看着那相拥的帝后,如同看着两只待宰的羔羊。
凌风浑身是血,甲胄破碎,依旧带着少数残存的禁军士兵,在宫廊前方的空地上组成最后一道薄弱的防线,做着徒劳而悲壮的抵抗。
他的每一次挥刀都带着力竭的颤抖,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试图为身后的帝王和那个他曾经倾慕、如今心情复杂的女子,多争取一瞬的时间。
然而,实力的悬殊差距,绝非勇气可以弥补。
禁军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凌风自己也身中数刀,鲜血染红了战袍,他拄着刀,单膝跪地,望着那越来越近的敌军,眼中充满了不甘的血泪。
就在这时,宸军士兵忽然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一身玄色鎏金铠甲,肩披黑色大氅的顾玄夜,缓缓走了出来。
他并未戴头盔,墨发以金冠束起,面容冷峻如冰雕,步伐沉稳,踏过满地狼藉和尚未冷却的尸骸,如同暗夜帝王巡视着自己刚刚征服的领土。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越过垂死的凌风,越过所有阻挡,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那个被楚天齐紧紧护在怀中的、一身缟素的女子。
他的月儿。
然而,当他看到楚天齐即使到了如此山穷水尽的地步,依旧将江浸月护得那般紧,两人相拥的姿态那般决绝,仿佛外界的一切兵戈、生死都无法将他们分开时,一股无法抑制的、炽烈的妒火,猛地窜上心头,几乎要灼烧他的理智!
就是这个男人!
这个亡国之君!
这个连自己江山都守不住的废物!
也配拥有他的月儿?
也配让她露出那般依赖、那般……仿佛失去他便失去全世界的眼神?!
顾玄夜的眸光瞬间变得阴鸷冰冷,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他缓缓抬手,身旁的近卫立刻恭敬地递上一张沉重的铁胎弓和一支尾羽漆黑的狼牙箭。
他搭箭,拉弦,动作流畅而优雅,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冷酷。
弓弦被拉成满月,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箭簇在跳跃的火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光,精准地瞄准了楚天齐的后心!
他要亲手,在这个女人面前,终结这个男人的性命!
他要让她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强者,谁才配拥有她!
“不要——!!”
就在弓弦即将松开的刹那,一声撕心裂肺的、蕴含着无尽恐慌与绝望的尖叫,猛地从江浸月口中迸发出来!
她看到了顾玄夜的动作,看到了那支致命的箭矢,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几乎魂飞魄散!
然而,她的惊呼未能阻止那离弦之箭。
“噗嗤——!”
一声闷响,利箭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精准地、狠戾地,洞穿了楚天齐的后心,锋利的箭簇甚至从前胸透出了一小截,鲜血瞬间汹涌而出,染红了他明黄色的常服。
楚天齐身体猛地一僵,剧烈的痛楚让他闷哼一声,搂着江浸月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碎进自己的骨血里。
“天齐——!”
江浸月眼睁睁看着那箭矢没入他的身体,看着他胸前迅速蔓延开的刺目血色,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在同一刻被狠狠刺穿,痛得无法呼吸!
她尖叫着,想要查看他的伤势,却被他死死按住。
顾玄夜看着江浸月那副为楚天齐痛不欲生的模样,听着她口中喊出的不再是疏离的“陛下”而是亲昵的“天齐”,心中的妒火彻底焚尽了他最后一丝冷静!
她竟然……竟然对他用情至此?!
“放箭!”
顾玄夜的声音冰冷如铁,不带一丝情感,如同死神下达的最终判决。
随着他一声令下,早已蓄势待发的宸军弓箭手,瞬间松开了弓弦!
“嗖嗖嗖——!”
数十支,上百支箭矢,如同密集的蝗虫,带着凄厉的破空之声,向着相拥的两人笼罩而去!
“不——!”
江浸月绝望地闭上了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
她只感觉到拥抱着她的那个身躯,猛地剧烈震动了几下,随即,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如同瓢泼大雨般,溅满了她的脸颊、她的脖颈、她素白的缟素……
她颤抖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楚天齐近在咫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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