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宸二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更缠绵些。
细雨如酥,悄无声息地润泽了玄京城的宫墙柳色,御花园内几株晚开的玉兰,在氤氲水汽中勉强撑着硕大而苍白的花朵,如同美人强颜欢笑。
然而,这份春日的柔靡,却丝毫未能化解朝堂之上日渐升温的焦灼。
新帝登基已逾一年,后宫中却始终只有一位身份特殊、且与皇帝关系微妙的皇后。
皇嗣空虚,国本未立,这成了以丞相林志清、太傅周汝贤为首的一干老臣心头最大的隐忧。
接连数日,请求陛下广纳嫔妃、延绵皇嗣的奏折,如同雪片般堆满了顾玄夜的御案。
“陛下,国赖长君,更需储嗣。中宫娘娘虽德才兼备,然子嗣之事关乎国运,岂可久悬?恳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下诏选秀,充实后宫,以固国本!”
朝堂之上,林志清须发皆白,言辞恳切,伏地再请。
身后,附和之声一片。
顾玄夜高坐龙椅,冕旒下的神色莫辨。
他目光掠过下方跪倒的臣子,最终落在站在丹陛之侧、身着皇后朝服、垂眸静立的江浸月身上。
她依旧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仿佛朝臣们讨论的纳妃之事,与她毫无干系。
“众爱卿所言,朕已知晓。”
顾玄夜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皇后。”
江浸月闻声,微微上前半步,敛衽一礼:“臣妾在。”
“选秀之事,便由你全权操办。”
顾玄夜看着她,语气淡漠,如同交代一件寻常公务,
“务必……妥帖。”
“臣妾,遵旨。”
江浸月的声音同样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接受的只是一道寻常的宫务指令。
消息传出,六宫虽无其他妃嫔,但相关的衙门立刻高速运转起来。
内务府、礼部忙得脚不沾地,制定章程,遴选适龄官宦女子。
一道道懿旨从凤仪宫发出,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谁都明白,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选秀,更是新朝权力格局的一次重要洗牌与预演。
半月后,初选已毕,数十名秀女被引入宫中,暂居于储秀宫内学习礼仪,等待帝后亲选。
这些女子,大多出身显赫,父兄皆是新朝功臣或投诚得用的旧臣。
终选之日,定在一个春光明媚的上午。
地点设在御花园中景致最佳的“澄瑞亭”周遭。
亭台楼阁装点一新,四周以轻纱相隔,既显庄重,又不失春日选秀应有的明媚气息。
顾玄夜与江浸月并肩坐于亭中主位。
顾玄夜一身常服,神色慵懒,目光却锐利,如同审视货物般扫过下方垂首侍立的秀女。
江浸月则穿着正式的皇后礼服,妆容得体,姿态端庄,唯有那双眸子,依旧沉静如古井无波。
秀女五人一组,上前觐见。
礼官在一旁高声唱喏着每位秀女的家世背景。
第一批上前的,便是顾玄夜此前已暗中属意的人选。
丞相林志清之女林婉,年方十六,容貌娇美,体态风流,眉宇间带着几分书卷气,行动间却又不失高门贵女的骄矜。
她父亲是文官之首,门生故旧遍布朝野。
太傅周汝贤之女周静仪,端庄稳重,举止有度,虽容貌不算绝色,但气质沉静,一看便是按宗妇标准培养的大家闺秀。
周家清流世家,在士林中声望极高。
镇北将军赵猛之女赵燕儿,名字娇柔,人却带着一股将门虎女的英气,身材高挑,眉眼疏朗,据说自幼习武,弓马娴熟。
赵猛手握边关兵权,是新帝需要牢牢掌控的武将代表。
这三人,家世显赫,代表了朝中最主要的几股势力。
顾玄夜微微颔首,并未多言,算是默认。
江浸月端坐着,目光平静地掠过这三人,心中冷笑。
将权力平衡玩弄得如此赤裸,不愧是顾玄夜。
接下来的几组,也多是功臣勋贵之女,姿容各异,但大抵不出这个范畴。
顾玄夜偶尔会问一两句诗书或骑射,秀女们或紧张或从容地回答,气氛看似融洽。
然而,当又一队秀女上前时,江浸月却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这一组的五人,明显与前面不同。
她们的家世并非最顶尖,父兄官职多在中等,但仪态气度,却各有千秋。
礼官唱名:“鸿胪寺少卿苏明远之女,苏雪见,年十七。”
名为苏雪见的女子应声出列,她身姿纤弱,容貌清丽绝伦,更难得的是那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真,却又隐隐透着聪慧。
她屈膝行礼,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臣女苏雪见,叩见陛下,皇后娘娘。”
江浸月的目光在苏雪见身上停留了片刻。
此女她暗中留意已久,其父苏明远虽官位不显,却精通多国语言,负责对外邦交,消息灵通。
此女本人亦颇有才名,擅画工笔,心思细腻。
“起身吧。”
江浸月开口,声音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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