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就是这里!
若在此处“扳”一手,不仅能化解黑棋隐隐的攻势,还能顺势围出不少实地!
她抬起眼,飞快地瞥了曾秦一眼,却见他正含笑望着自己,眼神清澈,带着鼓励,仿佛在说:“就是这里,你看到了吗?”
迎春的心猛地一颤!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他……他是故意的?!
他看到了这步棋,甚至……是他引导我看到了这步棋?
他是在……让着我?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巨震,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瞬间涌遍全身!
不是被轻视的恼怒,而是被一种极致的体贴与尊重所震撼。
他明明拥有更高的棋力,却甘愿收敛锋芒,陪她下得难解难分,更在这关键时刻,用如此隐晦的方式,将胜利的果实送到她面前,保全她全部的颜面!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她慌忙低下头,借拈子的动作掩饰内心的澎湃。
指尖微颤,她将那颗决定胜负的白子,重重地落在了那个关键的位置上!
“好棋!”
探春忍不住低呼一声,她终于看清了这步棋的妙处。
曾秦脸上适时地露出恰到好处的“愕然”与“懊恼”,随即化为释然的苦笑,投子认负:“二姑娘棋高一着,布局精妙,算路深远,学生输得心服口服。这官子阶段的收束,更是滴水不漏,实在令人佩服。”
他的称赞真诚而恳切,仿佛真的是一场势均力敌后,技不如人的败北。
贾宝玉闻言,立刻高兴起来,仿佛是自己赢了一般:“二姐姐赢了!太好了!我就说二姐姐棋艺好!”
史湘云也欢呼:“二姐姐真厉害!连曾举人都赢了!”
薛宝钗深深看了曾秦一眼,他脸上那毫无芥蒂的、甚至带着欣赏的笑容,让她心中五味杂陈。
这份输棋的“风度”,比赢棋更难能可贵。
他对待女子,竟是如此……用心。
林黛玉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了然笑意,轻轻摇了摇头,似叹似赞。
迎春听着众人的夸赞,脸颊绯红如霞,心中却明镜似的。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向曾秦,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无比的真诚:“是……是曾举人承让了。举人棋艺高超,迎春……受益匪浅。”
她知道,他看懂了她的眼神,知道她明白了他的用意。
两人之间,仿佛有了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曾秦看着她那羞涩又感动的模样,微微一笑,目光温润地笼罩着她,语气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些许怅惘与期待:“能与二姑娘对弈一局,实乃快事。只可惜……棋局终有尽时。若能与二姑娘时常手谈,聆听教诲,观姑娘运子之妙,悟棋中静理,想必是人生一大乐事。”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坦荡的、不容错辨的倾慕:“若能日日如此,便是再好不过了。”
“……”
刹那间,整个缀锦楼正厅,陷入了一片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
日日如此?
这……这近乎是直白的追求了!
司棋猛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曾秦,又惊又喜又忧。
探春、湘云等人全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薛宝钗捻着佛珠的手骤然停下,她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
他竟对二姐姐……如此直接?
贾宝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一股莫名的怒火和酸意直冲头顶!
又是他!
他到底要招惹多少个姊妹才甘心?!
他张口欲言,却被一旁黛玉轻轻拉住了衣袖。
林黛玉看着曾秦,眼神深邃。
此人行事,当真是不按常理,却又……坦荡得让人生不出恶感。
迎春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
脸上一瞬间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连脖颈都染上了粉色。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日……日手谈?
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心中乱成一团,有羞涩,有慌乱,有难以置信,更有一种隐秘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悸动与欣喜。
若能……若能时常看到他,与他说说话,下下棋……
史湘云最先反应过来,她心无城府,只觉得有趣,拍手笑道:“哎哟!曾举人这是想天天来找二姐姐下棋呢!二姐姐,你可答应不答应?”
这话如同投入滚油中的水滴,瞬间让迎春惊醒过来。
答应?她如何答应?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岂能私自应允男子这般近乎约定的请求?
父亲贾赦……会如何想?
邢夫人……又会如何说?
巨大的现实压力如同冰水,浇灭了她心头刚刚燃起的、微弱的火苗。
那点隐秘的欣喜,迅速被惶恐和无奈所取代。
她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手指死死绞着衣带,头垂得极低,声音细弱游丝,带着颤抖和难以掩饰的失落与挣扎:“曾……曾举人厚爱……迎春愧不敢当。下棋……不过是闲暇游戏,岂敢……岂敢耽误举人正业……此事……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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