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八的夜,月色极好。
清辉透过听雨轩茜纱窗,在书房地上铺开一层银霜。
曾秦刚搁下笔,揉着眉心,书案上摊着刚写就的策论。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他抬眼看,晴雯端着一盏温热的杏仁茶进来。
她今日穿了身新做的藕荷色绫袄,领口用银线绣了缠枝梅花,袖口收紧,露出一截雪白的腕子。
头发松松绾了个坠马髻,簪着那支羊脂白玉梅花簪,耳上米珠坠子随着步子轻轻晃动。
“相公,”她声音柔得像春日溪水,“夜深了,用些热茶暖暖胃。”
曾秦接过茶盏,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指。
晴雯没有立刻收回手,反而微微向前倾身,将茶盏轻轻搁在书案上。
这个动作让她离他很近,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梅花冷香,混着一丝皂角的清爽气息。
“铺子今日如何?”他问,声音比平日温和。
“接了七件新活,秋纹绣的那幅‘蝶恋花’被东街绸缎庄的少奶奶看中了,出了三两银子。”
晴雯垂着眼,长睫在脸颊投下浅浅的阴影,“碧痕学得快,已经能独立绣些简单花样了。”
她说得仔细,声音却有些发颤。
曾秦看着她。
烛光下,她的侧脸线条柔美,鼻梁挺秀,唇色是自然的嫣红,不像涂了胭脂。
但耳根却泛着淡淡的粉色,一直蔓延到脖颈。
她在紧张。
“你做得很好。”
曾秦温声道,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往后铺子的事,你全权做主。银子进出让麝月记账,但决策在你。”
晴雯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相公这般信我……”
曾秦放下茶盏,目光落在她脸上,“这一个月,你把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绣娘们服你,客人信你。这份本事,不是谁都有的。”
这话说得真诚。
晴雯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她想起在怡红院的十年。十年里,她针线再好,也不过是“宝二爷屋里的晴雯手巧”。
那些夸赞,那些赏赐,都带着主仆的隔阂。从未有人这样郑重地肯定她的能力,把一份产业全然托付给她。
“我……”她哽咽着,忽然跪了下来。
不是卑微,是郑重。
“相公大恩,晴雯无以为报。”
她仰起脸,泪光中映着烛火,像碎了星光,“往后余生,晴雯只愿尽心伺候相公,铺子也好,家事也罢,定不负所托。”
曾秦伸手扶她:“起来说话。”
晴雯却不起,反而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暖,指节分明,掌心有薄茧,是常年握笔留下的。
她的手很凉,微微颤抖,却握得很紧。
“相公,”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那日您说……圆房不急,等我准备好了再说。”
曾秦眸光微动。
晴雯的脸红透了,连脖颈都染上粉色,但她没有移开视线,反而直直看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倾慕与决绝:“我……我准备好了。”
烛火噼啪一声。
窗外月色更明,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她身上镀了层银边。
藕荷色的绫袄在月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领口微敞,能看见锁骨精致的线条。
她跪在那里,背脊挺直,像一株在夜色中绽放的梅,清艳中带着孤勇。
曾秦静静看了她片刻。
然后,他俯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晴雯惊呼一声,慌忙搂住他的脖颈。
他的臂膀坚实有力,胸膛温热,隔着衣衫能感受到心跳的沉稳节奏。
熟悉的书墨清气混着男子气息将她包裹,让她心跳如擂鼓。
“门……门没关……”她羞得把脸埋进他肩窝。
曾秦低笑一声,抱着她走向书房内侧的暖阁。
那里有张临窗的短榻,平日供他小憩之用。
他单脚勾上门扉,“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外间的月光。
暖阁里没有点灯,只有窗外月色朦胧照入。
曾秦将她轻轻放在榻上,榻上铺着半旧的靛蓝锦褥,柔软厚实。
晴雯陷在锦褥里,青丝散开,白玉簪滑落,叮当一声掉在榻边。她慌忙要去捡,却被曾秦握住手腕。
“明日再拾。”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低沉。
晴雯的手腕很细,他能轻松圈住。肌肤细腻微凉,在他掌中轻轻颤抖。
他俯身靠近,呼吸拂在她脸上,带着杏仁茶的淡淡甜香。
“最后一次问你,”曾秦的声音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萦绕,“真的想好了?”
晴雯在黑暗中点头。
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听见他平稳的呼吸。
这一刻,她没有犹豫,没有惶恐,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安然。
“想好了。”
她轻声说,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从相公那夜收留我,给我名分,给我铺子……晴雯的心,早就是相公的了。”
她的指尖划过他的眉骨,鼻梁,停在唇边。
动作生涩,却带着全然的信任与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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