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更不用说,那身云锦衣裳,晃得人眼晕!底下那些小蹄子们,眼睛都看直了!”
平儿低声道:“曾举人确实大方。我听说,他给院里人定的月例,如今是咱们府里的三倍。吃穿用度,更是往好了挑。”
“大方?”
王熙凤嗤笑,“他是大方,可他的银子是自己挣的!香皂铺子、味精铺子、绣坊、田庄……哪样不是日进斗金?咱们呢?”
她走到窗前,看着外头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声音里透出疲惫:“府里上下几百口人,每月的嚼用就是上千两。年节应酬,人情往来,又是一大笔。
庄子上的出息一年不如一年,铺面租子也就那些……入不敷出啊。”
平儿上前,轻轻为她捏肩:“奶奶也别太忧心。咱们不是跟曾举人合伙做着香皂生意么?这个月分红也有二千两呢。”
“二千两顶什么用?”
王熙凤叹气,“你是没见着这几日的开销单子——各房各院,明里暗里都在要钱要东西。
太太那边虽没说,可前儿送去的衣料子,她嫌花色旧,让换新的。老太太更不用说,虽然嘴上不说,可底下人哪个不是看眼色行事的?”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连宝玉……前儿都来跟我讨银子,说要给林妹妹打支新簪子。
我问他旧的怎么了,你猜他说什么?‘样式旧了,配不上林妹妹’——听听!这都是跟谁学的?”
平儿沉默片刻,忽然道:“其实……奶奶何不跟曾举人说说?他主意多,或许……”
“说什么?”
王熙凤打断她,“说府里没钱了,让他收敛些?我张不开这个嘴!再说了,人家花自己的钱,天经地义,咱们凭什么管?”
她坐回桌前,重新翻开账本,手指在算盘上飞快拨动,嘴里喃喃念叨:“这里省十两,那里省八两……可再怎么省,也架不住这么个花法啊。”
窗外,暮色四合。
荣国府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里,亭台楼阁依旧巍峨气派。
可王熙凤知道,这繁华底下,早已是千疮百孔。
而听雨轩那奢靡耀眼的光,正像一面镜子,照得这疮疤无处遁形。
她忽然想起曾秦那日说过的话:“赚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过得好些?”
是啊,过得好些。
可当所有人都想“过得好些”时,这艘早已漏水的巨船,还能撑多久?
烛火噼啪一声。
王熙凤闭上眼,只觉得头疼欲裂。
而此刻的听雨轩,正是一片暖融景象。
正房里,曾秦坐在临窗的榻上看书。
香菱在灯下核对账目,腕上的玉镯碰在桌沿,发出清脆声响。
晴雯在绣架前赶工,云锦衣裳在烛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
莺儿和茜雪在整理明日要用的东西,说说笑笑,眉眼舒展。
桌上摆着新沏的明前龙井,茶香袅袅。
碟子里是刚做的玫瑰酥,甜香扑鼻。
炭盆里银骨炭烧得正旺,暖意融融。
一切都透着安逸富足的气息。
曾秦放下书卷,目光扫过众人,唇角微微扬起。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让听雨轩成为荣国府里最耀眼的存在,让所有人都看见——跟着他,就能过上好日子。
他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茶水温热,清香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