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从这巨大的荒谬感中回过神来,更让他魂飞魄散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张阎后退半步,那高大魁梧、沾满血污的身影,对着坐在条凳上、矮了他大半截、吓得魂不附体的陆仁贾,竟缓缓地、极其郑重地…
抱拳!
躬身!
“嘭!”
一声闷响,并非来自张阎的动作,而是刑房角落那个一直假寐的老狱卒猛地站了起来,带倒了他倚靠的木架,上面挂着的几副锈蚀镣铐哗啦啦掉了一地。
老狱卒的脸在火光下扭曲着,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和一种被羞辱了的愤慨:“张头儿!你…你疯了不成?!给这油头粉面、满嘴放屁的小猢狲行礼?!他算个什么东西!祖宗传下的手艺,还不如他这几张鬼画符?!”
张阎维持着躬身的姿势,头也没回。
但他的右手,却快如闪电般探向腰间!
“锵——!”
一声刺耳的金铁摩擦声!一道乌黑的寒光骤然亮起!
下一秒,那柄尺半长、带着放血槽的短柄铁尺,已经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擦着陆仁贾的耳畔飞过!
“哆”的一声闷响!
铁尺精准地、狠狠地钉在了老狱卒胯下的木凳正中心!距离他的裤裆,不足半寸!尺尾兀自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嗡嗡的鸣响!
老狱卒所有的怒吼和愤慨瞬间卡死在喉咙里,化作一声短促尖锐的抽气。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冷汗瞬间从额头鬓角涌出,双腿肉眼可见地剧烈颤抖起来,几乎要支撑不住身体。
刑房里死寂无声。只有铁尺颤抖的嗡嗡声,和老狱卒粗重惊恐的喘息。
张阎这才慢慢地、极其缓慢地直起身。他的目光甚至没有扫向角落的惊变,依旧死死锁定在陆仁贾那张同样惨白、写满惊恐和懵逼的脸上。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斩截,每一个字都像砸进地里的铁钉:
“他的‘鬼画符’——”
“一下午,比你们这群废物三天撬开的嘴都多。”
角落里的老狱卒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再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只有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张阎重新看向陆仁贾,那眼神里的灼热几乎要将他点燃。他微微前倾身体,拉近了一点距离,压低了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一种混合了狂热和极度认真的诡异腔调:
“你,教我。”
“把这‘工效’、‘考成’、‘流程优化’…所有法子,都教我。”
陆仁贾彻底石化在了条凳上,脑子里的思绪炸成了一锅粥。教…教他?教一个东厂酷吏头子怎么做绩效考核?怎么优化刑讯流程?!这他妈比穿越本身还离谱!
看着陆仁贾瞠目结舌、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的模样,张阎那几乎从不动的面部肌肉,极其艰难地、扭曲地扯动了一下,似乎想努力挤出一个表示“和善”的表情。
但这个尝试显然失败了。那表情落在他这张惯于冷漠和残忍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和恐怖,活像庙里的恶鬼突然冲你龇牙咧嘴。
他似乎也觉得有些不自在,迅速恢复了那张死人脸,但语气却加重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近乎偏执的笃定:
“学成了…”
“以后在这诏狱,你的‘规矩’,就是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