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仪把铜盒放在袖中,指尖压着盒角。盒面微凉,边缘有细小的划痕。
她站在乾清宫外第三根蟠龙柱旁,垂手而立。天已全黑,风停了,檐角铜铃一声不响。
一名内侍快步出来,低头道:“陛下召见。”
她抬脚跟上,没问时辰,也没问缘由。
进了西苑,宫人退尽。她看见萧景琰站在宫墙下。他没穿朝服,只着玄色常服,袖口露出半截腕骨。月光落在他手上,那枚龙纹玉佩泛着青灰的光。
他没回头,只把一块布片递过来。
她接住。是袖口布片,炭灰未洗,边角焦硬。
“你昨晨让人送来的。”他说。
她点头:“谢太傅今晨换衣时,没脱下内衬。”
萧景琰转过身。他目光扫过她颈后,又移开:“你如何断定他藏的是通敌信?”
“他咳三声。”她说,“末音拖长,必在说要紧事。昨日卯正二刻,他咳完便入值房。半个时辰后,新边报送进乾清宫。”
萧景琰静了片刻:“你查到什么?”
“礼部存档的边报副本,与兵部原始抄件字迹不同。”她从袖中取出一张纸,“这是抄录的比对结果。七处用词改动,三处删减军情,两处添写‘北狄欲和’字样。”
他接过纸,没看,直接收入怀中。
“你信我?”她问。
“我不信你。”他说,“但我信你记得三年前的事。”
她没应声。
他往前走了一步,离她更近:“你说边关之行能查真伪。”
“是。”
“若查不出呢?”
“我自请废位,入冷宫。”
“若查出呢?”
“谢家满门,流放岭南。”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你不怕我借机除掉你?”
“你早有机会。”她说,“可你留我到现在。”
他忽然抬手,指腹擦过她颈后。她没躲。
他收回手,掌心朝上,摊开:“这伤,是火灼的。”
她摸了摸颈后:“是。”
“当年火场里,没人敢进去。”他说,“你父兄的尸首,是我亲手从梁上取下的。”
她喉头动了一下:“我知道。”
他转身望向北方:“三日后,以巡查边防粮草为名,你随朕出宫。”
她点头。
“路上不许离朕三步。”他说,“宿营时,帐子挨着朕的。”
“是。”
他顿了顿:“林沧海那边,我会调他随行。”
她抬眼:“他右肩旧伤未愈。”
“朕知道。”他说,“所以让他带药。”
她没再说话。
两人并肩站着,谁也没动。
远处更鼓敲了三声。
萧景琰忽然开口:“你用过金手指了?”
她一怔。
“月圆之后,你走路比平时慢半步。”他说,“呼吸也浅。”
她没否认。
“这次重历哪一刻?”
“边关急报送达那一夜。”她说,“我想听清传报人说的每一句话。”
他点头:“那夜守门的是谢家亲信。”
“我知道。”
“你打算怎么听?”
“我要站在乾清宫门外,听他们报信的语调、停顿、喘气声。”她说,“同一份急报,不同人念,语气不一样。”
他沉默片刻:“朕准你站。”
“谢陛下。”
“别谢。”他说,“你不是臣妾,你是沈令仪。”
她没应。
他从袖中取出半块芙蓉酥,放在她掌心。
她低头看着。
“你小时候爱吃这个。”他说,“你娘亲手做的。”
她没吃,只攥紧。
“你娘临终前,托人送来一封密信。”他说,“我没拆。”
她抬眼:“在哪?”
“在乾清宫暗格。”
“我能看吗?”
“等你从边关回来。”
她把芙蓉酥收进袖中,和铜盒放在一起。
“谢昭容最近见过谢太傅几次?”她问。
“三次。”他说,“都在你查到的那间值房。”
“她带了什么去?”
“一只青瓷瓶。”
“熏香?”
“不是。”他说,“是安胎药。”
她皱眉:“她没孕。”
“她装的。”他说,“谢太傅要她装。”
她明白了:“他在造势。”
“对。”他说,“谢昭容若诞下皇嗣,谢家就稳了。”
她低声说:“那就不能让她活到那天。”
他没接话。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几片枯叶。
她忽然说:“谢太傅书房有暗格。”
“我知道。”
“他每次烧信,都用铜炉。”
“我也知道。”
她看向他:“你一直在盯他。”
“不是盯他。”他说,“是盯整个谢家。”
她没再问。
他忽然伸手,解下腰间玉佩,放进她手里。
“拿着。”他说,“见它如见朕。”
她握紧:“若遇险,可否调动御林军?”
“不可。”他说,“但林沧海可以。”
她点头。
他抬手,指向宫墙外:“你看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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