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仪站在太极殿中央,百官低首。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朝堂的喧嚣已经散去,只留下空旷的大殿和尚未撤下的供词卷宗。
萧景琰坐在龙座上,目光落在她身上很久。
他开口:“传旨。”
司礼监立刻上前,展开明黄诏书,声音响彻大殿:“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妇谢氏废黜,六宫无主。念江氏女沈令仪,贞烈可嘉,智勇兼备,查逆案、雪沉冤、安社稷,功在宗庙。特晋为皇贵妃,掌凤印,统摄六宫,代行后职。”
老内侍捧着紫檀托盘从侧殿走出。托盘上是凤印,金丝缠绕,印钮雕着双凤朝阳,印面刻着“凤仪天下”四个字。
沈令仪走上前,双手接过。
印身沉重,触手时有一瞬温热,仿佛与她颈后的痕迹相呼应。那处皮肤微微发烫,像是有东西要破皮而出,但很快又平息下来。
她转身,面向众宫嫔。
她们站在殿两侧,曾经俯视她的人,如今低头不敢抬头。那些曾在谢昭容面前谄媚奉承的妃子,此刻站得笔直,连呼吸都放轻了。
沈令仪说:“我沈氏一门,曾因忠而蒙冤,因正而罹难。今日凤印在手,并非为私仇得报,而是为宫闱立规矩。”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依旧平静。
“自即日起,凡欺下瞒上、私藏毒药、构陷无辜者,一律逐出宫门,永不录用。”
有人轻轻抖了一下。
“御药房设双录制,每味药材出入皆记档;各宫用香须报备,禁用沉水、麝香等迷神之物。”
几个曾管过药膳房的女官脸色发白。
“冷宫不得囚禁无罪之人,若有再犯,执事者同罪。”
她说完,殿内一片寂静。
没有人敢出声,也没有人敢抬头看她。
她没有下令惩罚谁,也没有当场处置任何人。但她的话比责罚更重,一句一句砸在人心上。
片刻后,她抬手示意。
两名亲信宫女捧着三份名册走入殿中。
第一份,是当年随她入冷宫的老宫婢名单。她们有的被贬去浆洗房,有的被打入偏院做粗活,三年来无人问津。
“召她们回宫,赐居偏殿,恢复旧位。”沈令仪说。
第二份,是谢昭容亲信中经查实参与下毒、传递消息、监视后宫的宫人名册。
“交刑司查办,依律处置,不得私刑。”她说。
第三份,是边关将士遗眷名录。这些人多是战死将领的妻女,有的流落民间,有的被卖入贱籍。
“列入宫中月俸照拂名单,每月发放米粮布匹,子女可入宫学识字读书。”
她一项项说完,不再看任何人。
那些原本心存侥幸的宫人终于明白,这个人回来了,不是为了争宠,也不是为了报复,而是要重新定下这里的规则。
萧景琰一直站在殿角廊下,没有坐在主位上。他看着她处理事务,没有插话,也没有阻止。
直到所有事毕,他才缓步走下台阶。
他走到她面前,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你既掌凤印,后宫之事,朕不过问。”
他说完便转身离去,背影挺直,脚步稳健。
群臣这才真正低下头。
帝王这句话的意思谁都懂。他把整个后宫交给了她,不干涉,不限制,完全信任。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现在不只是贵妃,而是实际上的六宫之主。她的命令就是宫规,她的决定无需请示。
沈令仪没有追上去道谢,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她只是将凤印抱稳,转身离开大殿。
一行人走向凤仪宫。
宫门打开时,阳光正好照在门槛上。她迈步进去,脚步未停。
她直接进入正殿,命人焚香。
不是沉水,也不是麝香,是一种清苦的檀香,混着一丝粗糙的气息。那是边关军营里常见的香料,她父亲生前用过的。
她将凤印放在案首,取笔蘸朱砂,在一张黄绢上写下第一条宫规:
“凡入宫者,不论出身,唯德与才论升降。”
写完,她放下笔,又写下第二条:
“六宫和睦,禁结党营私,禁以主欺仆,禁私相授受。”
她命人立即誊抄,张贴于各宫门楣之上。
随后,她走出正殿,站在台阶前。
整座宫城在她眼前铺开。琉璃瓦在日光下泛着金光,飞檐翘角整齐排列,像一只即将展翅的鸟。
她抬起手,轻轻按住颈后。
那里有一块灼痕,形状像一只未完全展开的凤。此刻它又开始发烫,比刚才更明显一些。
她没有皱眉,也没有退缩。
她只是静静站着,看着这片曾困住她三年的地方。
风吹起她的衣袖,裙摆微微扬起。她穿的是正红凤纹宫装,不再是素色宫婢服。她的身份变了,位置也变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
林沧海站在不远处,低声说:“人都安排好了。您要见的几位老宫人已安置在东偏殿,边关遗眷明日就能进京。”
她点头,“辛苦你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